原罪赎(76)
梁婉容一脸灿烂,笑道:“请邻坊们进到店铺里参观。”众邻坊说笑间,一个接一个走入绣坊店里。店铺墙面上,已悬挂十幅葆君制作的绣品。每一幅皆天衣无缝,堪称无暇。葆君见众人观赏店内作品,给他们介绍说:“诸位邻坊,这些绣副是小女子近些日子用机绣和手绣赶制而成,这两副名曰:《黛玉藏花》《东施效颦》,而这一副是《福禄寿》,还有,这两副是八仙之一《吕洞宾》和送福《观世音》。诸位倘若有什么建议,请仅管提,小女子会努力提高技艺,为全镇人民贡献薄力。”众邻坊一听,不约而同地给葆君伸拇指。“真好,真好,真是美妙!”一个邻坊立在一副《福禄寿》旁,凝思半晌,她喜欢这副作品,脸庞上带着一抹赏悦的神情,“哦,简直是一副绝无仅有的奇葩刺绣。”另一个邻坊接住话茬,说:“我从末见过如此美轮美奂的绣品。”梁婉容听到他们真诚地褒奖,喜不自胜。梁婉容将葆君拉近身旁,一叠连声地说:“好!好!好呵,我就知道,葆君一定会不出所望,开张伊始就得到了大家认同。”王瑞贺走上前,泛泛一笑,道:“葆君,你听见没有。邻坊们盛赞你哩。”葆君的脸颊顿时浮出一片粉红的笑靥,轻柔一笑,回道:“诚蒙诸位厚爱,我会再接再励。”
这一天,「碧月绣坊店」举行了隆重的开业仪式。上官仁带着喻宥凡和王瑞贺,以及梁婉容邀请她的众位朋友,前来参加绣店开业仪式。门窗上贴了一个硕大的“喜”字,鞭炮声声不绝于耳,众位邻坊和过往行人伫足观赏。葆君是开业仪式上的主角,旦见她身穿梁婉容赏赐给的衣裳,上身是一件绿薄衫笄花裳,下穿胭粉半墨浅纱裤,黑发披垂,薄施粉黛,妖娆妩媚。一对金柳叶玉坠,格外醒目。腕上各戴一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众星捧月般同大家享受这一刻耀眼的时光。梁婉容则是一袭藕合色滚袖边旗袍,脖颈上是一串玫瑰花合成的金鸡心项链,一头鬈发打着毛梢,戴着前日新买的插菱花凉帽。喻宥凡和王瑞贺同样出彩,他们西装革履,佩饰领带,脚蹬皮鞋,忙前应后。
开业不到半天,葆君已接到了好几单预订。而从当天开始,王瑞贺按照梁婉容的要求,每天,执行相同一件事情,就是接送葆君上下班。香墅岭距离绣坊店有数分钟路程,王瑞贺一走出纺织厂,便急沓沓、喜孜孜地来接葆君。而葆君经常由于繁索的活计,顾及不了他。自从接到订单后,葆君必须在短时间内给客人制做绣品。她起早贪黑,乐此不疲,开始了她展新的绣坊生活。
一天又过了一天。每天,葆君会尽力地完成客人的订单。所有订单不是豪商贵族、就是有势力的地方人士的,他们出手阔绰、大度,每件上乘绣品都值数千元。葆君不敢怠慢,从接下订单开始,就潜心卖力地扑在绣品上。一天早上,正在绣坊店工作的葆君接到了两个客商的订单。“姑娘,这位可是咱芙蓉镇[访枫酒楼]的鹿杏庵老太太,你一定不要轻慢了她。”一位年轻女子带着耄耋老妇人,对正在刺绣的葆君说。葆君坐在绣坊店里,目光注视来人。老妇人灰白鬈儿的头发,戴着一副高度近视镜,显得似笑非笑的样子。“太太,您对我的绣坊有什么要求,请告诉我。”葆君放下手里的活计,扶着鹿老太太坐下。鹿老太太眉头一皱,“嗬”了一声,没吱声。“太太,”年轻女子笑望着,说:“这位姑娘问你话哩?”鹿老太太表情麻木,一脸懵瑟之态,两只浑浊瞳仁中仿佛有无数不解和疑虑。“姑娘啊,长得真俊。”鹿老太太话一开口,险起将葆君噎住。葆君哈哈笑了两声,搀扶住她:“老太太,您有啥要求直说吧。”鹿老太太神情不朗,有点支吾絮叨,“啊哟,小店装璜的瞒好,只是挤巴了些。这位姑娘,”鹿老太太颤抖着,抓住葆君的手,“我有活来找你哩。”抬起手微一抖,从衣兜掏出一张纸。然后,她将一团皱纸展开。葆君与年轻女子方看清楚,原来纸上是一副画,还有一行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
鹿老太太将画纸递给了葆君,扮出一副萌萌的表情地对葆君说:“姑娘,你瞧——这副画呀,是吕布与貂蝉,让你绣出它,实在是我的一片良苦用心。我的孙儿要结婚了,为给他求得一份好姻缘,我想让你参照画纸完整地绣好,赠送给他。”望了望一张揉得褶皱的纸,葆君由衷地叹了一声。“鹿老太太,”葆君虔诚地抓住鹿老太太的一只手膀,说:“我刚刚开业,客户们向我预订了绣品,我不能担保按时给您完成绣品呵。”鹿老太太听后,眉梢一蹙,脸色一沉,似乎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她身边的年轻女子赶忙说:“姑娘,我是一个佣人,你看老太太亲自上门,她要是恼火了、闹心了,一定不好。”葆君微有犹豫,难做决定,年轻女子便提出亲自给香墅岭梁婉容通电话。“姑娘别担心,我给梁夫人通完电话你就知道了。”说着,立刻拨通电话。年轻女子对梁婉容说:“鹿老太太一片素心,她是为了给孙儿送贺礼的,这个忙一定要答应。”梁婉容听后,俄尔一笑,道:“我和鹿老太太一向熟知,既是如此,我再问问葆君。”于是葆君接上电话。“夫人,”葆君有点难为情地说:“近一个月已经预订了五副刺绣,再揽接鹿老太太的活儿,恐怕完不成本月的任务啊。”梁婉容沉默片刻,最后回复葆君说:“鹿老太太上了年纪,还亲自上绣坊店,你给她这个面子。虽然这样会使你更忙,但鹿老太太的活不能推卸。”挂了电话,葆君脸带微笑,对鹿老太太以及那个女人说:“梁婉容夫人已答应你们,你的刺绣我接了就是。”话一落,身旁的鹿老太太和年轻女子皆慧心一笑。“鹿老太太,”葆君温柔地问,“那你告诉我,这件刺绣要起个什么名字呢?”“这个嘛……”鹿老太太含糊地“嗬”了一声,想了好半天,回道:“请姑娘给起个名字。”葆君一听,思忖了一会儿,说:“名字就叫《邀娥图》《燃情赋》或是《鹊桥仙》吧,这三个名子不赖。”“好!好!好的。”鹿老太太拄起了拐杖,在绣坊店里踱了几步,一回脸,说:“《鹊桥仙》有些意思,姑娘就用它。”葆君笑着点了点头。葆君垂眸望着画纸,一个媚慵作态的女子倚窗望月,月中桂树下,一个男子袒胸露腹,拿笛作乐。画中一角以小篆书写一行字,正云:“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画副不大,寓意深刻,葆君思谋绣法,只听那女子道:“姑娘,鹿老太太家大势大,你若是给她绣好,肯定亏待不了你。”葆君眯目一笑,回道:“我会尽力而为,请你家老太太放心。”鹿老太太一脸横肉,下颔一酡肉堆积一起,微微丰腴。“姑娘的一双手,真好看。”她说着,拿起葆君的手。葆君含情凝睇地望着老太太,心里直想发笑。她修长入鬓的眉毛如新月一钩,轻扬而起,笑道:“老太太,我可全凭这双手吃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