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5)
窗外,飘堕的雨珠悄然无声,那暴风雨来临之前骇人心魄的饕餮吞吃的声音兀自湮没了。黄昏下,一股股鲜花浓郁之气,裹夹淡馨桃花之味,飘荡在重山环抱的香墅岭里。
贾梦鹂目光柔静地注视身边男神,一种从未有过的欣然与喜悦,使她心里激动,但难以避免拘谨之态。上官黎给予她的美好印象,来源于芙蓉镇香墅岭,来源于纺织厂,来源于上官家族——这个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常有各种新闻作料让民间百姓为之一悦。贾梦鹂往客厅里打量,只见壁炉旁悬壁式的鱼缸里,夹杂樱花琉金和斑点兰畴金鱼,欢快地在绿藻间吐出水泡。简约时尚的茶几古香古色,精致的鎏金茶杯在刺绣锦饰绸团花杯垫上袅出香气。杯壁以纤长羊毫绘就并蒂荷花,一双文彩绚丽的鸳鸯,在碧绿莲叶丛中托出的莲花下悠悠啄戏。东墙上,一幅唐寅《仕女赟?长寿图》格外醒目,图中一位少女翩若惊鸿,娇矜谑弄,面露微笑。图中赋文,共题六句清词:
满庭芳,花开富贵重瓣妍。
金珑璁,挽尽缤纷唤红颜。
望人间,半生潦倒复啼潸。
醉扶归,孤月迎楼护玉栏。
朱窗寒,清萧幽怨夜未眠。
单纤影,靡靡弦音扑绣帘。
贾梦鹂低吟画中三臡八菹的诗文阕词,双眸深处涌动一汪宁静,她抬起头,衣颈上系着一朵白芙蓉。贾梦鹂微喟轻叹,用手触摸袖沿上细细密密的缣丝花线,心中有些悒郁不忿之意,轻愁薄怨地道:“这首诗雅俗共赏。自古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看画中女子,清韵典雅,好像醉酒的杨贵妃——可惜当年殉情于马嵬坡下,以命抵罪了。”上官黎微露温存,一张英俊白皙的脸庞上浮出笑:“难怪,有人说爱情就是一座坟墓,历史就是一座丰碑。”
贾梦鹂笑道:“如果让你选择,你是要选择江山,还是要选择美人?”贾梦鹂鼻子轻轻一哼,三分出于轻蔑,七分出于嫉妒。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既使所处的环境实在尴尬,也不会做出有悖于良心和道德之事。她看着眼前男子,觉得自己的美丽是一种错误。上官黎回道:“梦鹂,相信我!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贾梦鹂一面尝茶,一面有意试探,笑道:“你当真不会变心?”上官黎反驳说:“我为什么要变心?”贾梦鹂望了望,噘起嘴扭过了头。上官黎只觉愁惘难言,他不由得望向那画中媚慵的女子。只见那女子娇波流慧,梨涡浮颊。隐露在水袖间的酒樽荧烁滴洒。一串枷楠木珠连着几颗水绿翠玉盈然垂下,与笄在衣襟上的饰金胸花唏娑碰撞。同时,双臂上挽迤紫罗烟轻绡纱,用金镶玉跳脱连拽一起。贾梦鹂满脸红云,试探地问道:“那你敢对着我发下誓愿吗?这一生一世除了我,绝不会贪恋别人。”谁料,上官黎一听,猛然跪倒在她身前,信誓旦旦地道:“天地日月明鉴,我上官黎今世今世对贾梦鹂的爱永不变心。否则天诛地灭,烈火焚烧。上不能入天堂,下不能入地狱。暴尸荒野,鹰隼啄食!”
贾梦鹂笑道:“我想看你的心,是什么颜色!我想看你的心,长在哪儿?”此时,她的心间汹涌澎湃,她举止腼腆,声音羞怯,神情沉静而幽远,更彷徨于喧闹迷乱、花天酒地的尘世,不知何处才是方向。
上官黎情难自持,内心莫名慌乱使得他不敢正视贾梦鹂。从春寒料峭的二月相识以来,上官黎带她出行旅游,从巴黎圣母院,古罗马斗兽场,印度泰姬陵,最后到澳大利亚大堡礁。每到一处,都留下他们的欢声笑语。他们的足迹几乎遍布了世界的各个角落。这个女孩多么与众不同,是他见过最有个性的女孩。她像个天使出现在他单调的生活中,将他空洞的心灵轻而易举地占据了。这个女孩宛如出水芙蓉,他全身的浮躁已被她的美妍挥抹去了。现在春天即将过去,窗外海棠开得遮天匝地花灿叶茂,燕语呢喃婉转唧呖,闻声让人心里暖烘烘份外陶醉。上官黎的目光游移在她的身上,一绺幽清体香缓缓飘出。她俨然就是他心中的女神,心中的魔仙,俨然成为他的红颜知已。没有任何人能取代她的地位。“好!我的心属于你,我的人也属于你。还若不相信我,那就给你。”上官黎毅然决然地拿起桌案上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扯开衣裳,道貌岸然地抵在心脏处。贾梦鹂惊得目瞪口呆,淡淡一笑,道:“好!好!我相信你。”
这一天,贾梦鹂深感诧异,香墅岭宛若一座遗世独立、神密静寂的桃源之地,让习惯都市生活的人无地自容,同时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上官黎坐回沙发上后,他的臂膀上反挽黑色衣袖,手掌在靠首上微微颤动。须臾,上官黎掏出一条砗磲宝石手链,笑道:“瞧,我给你定制了一条手链,漂亮吗?”上官黎将手链交给贾梦鹂,接着问道:“梦鹂,晚上见我父母,好吗?”贾梦鹂望着砗磲宝石手链,倒发了个怔。一想到见他父母,方猛然惊醒,虽没有一丝的办法,但婉转回道:“梦鹂年少,怕言语轻薄,令长辈见笑。”上官黎笑道:“梦鹂莫怕!长辈自有容人襟怀,你若‘投怀送抱’,他们岂不求之不得?”贾梦鹂道:“既是如此,我可以见你父母,只当你为我着想,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