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452)

作者:醉蓊

大家吃罢火锅,上官仁在收银台一算总帐,竟足足花销了一千四百多块。我娘感觉稀罕,问上官仁:“上官家常吃火锅吗,这一顿上千块,会让人心疼哩。”上官仁吸一口雪茄,瞒不在乎地回道:“这算个什么呢,我在北京中南海,或是杭州,再或是国外吃火锅,一顿有时近万块。”我娘一听,不竟抻脖咂舌。黄静婷扶稳萧老太太,我们走出暄闹的火锅城,一片笑语暄哗中乘车返回了香墅岭。

夜色宁静,夜莺欢啼。我娘坐在雪琼楼客厅沙发上,不胜感喟地问:“女婿今天又没去,大家相聚一回,恐怕不好?”我脱了一件薄衫,拿梳子梳头发,看见黄静婷在厨房煮茶,和娘说:“娘,黎哥性子怪异,你们都不了解,有时非要三请六敬才应允你。”娘一声长叹,肃声道:“两口子过日子,总该是夫唱妇随。如今你和他东一榔槌西一棒的,总非好事。”黄静婷捧着一盏香壶走来,说:“晚上多喝些水,明天坐长途车就不方便了。”娘应道:“行!给我的杯子里倒满茶,我晾着喝。”我从木奁中拿了一个金镯,将娘唤进卧房,悄声说:“娘,把这个金镯带上。家里有用得着钱的地方,你就把它兑换成钱。”娘目光凛直地望我,心下一震,按住我的手,说:“茵茵,金镯是谁的?”我回道:“是黎哥早年买给我的,反正搁着也是搁着。娘,你拿去。”娘脸上漫出一丝嗔怪,微有推词地说:“这怎么好!既是黎儿送给你的,你就应该把它保管好。”我笑道:“娘,别婆婆妈妈的,给,你收好。”我塞进娘的裤兜里,娘微觉诧异,默不作声。黄静婷看见我们从卧房走出来,猜测地笑道:“淑茵,给你娘啥好东西哩,这么神密?”我微一惊怔,解释道:“我给娘安顿了几句话,婷姐勿取笑。”黄静婷喝了一口茶,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你们母女总要有点秘密的。”我怀抱上官灵童,娘端祥地望了好久,眼泪索索落落往下滴。我的心像是被湖怪吞噬了一般坠入深深的湖底岩礁下。我慢声慢语地劝导:“娘,你怎么哭了哩,临走还不会给人笑一笑吗?”娘期期怨怨地道:“人常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自从你来了杭州,娘的心就像掉进冰窟窿里一样,从头凉到了脚。”

第一四七章 喻宥凡乔迁新居

众人瞩目的国庆佳节已来临,香墅岭纺织厂员工除了按部就班地在流水线上作业以外,便增加了一项有趣味的活动——媒染丝线的竞技比赛。上官仁申明在先,谁能在比赛中力压群雄,就嘉奖谁两千块钱作为鼓励。这对于那些整日价昏天暗地忙作的工友来说,无疑天赐良机,几乎所有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姒丹翚和女工秦嗣嗣、沙棘花等姐妹相约了一个誓约,谁能在比赛中获胜,谁就在女工姐妹中有优先发言权。黄昏时分,荷花池畔围坐一群女工笑语暄嚷,快乐的气氛在她们中间传染开来。而我,自从娘走以后,心绪一直低落。上官黎因不守婚规,经常在外宿夜,一来二去,我独守空房,寂寞难耐。我将上官灵童交给阙美娟,换了一件素衣素裳,脸上薄施粉黛,走出雪琼楼来到塘畔。朱霞满天,黄昏的金色辉芒洒满荷池,一层暗淡的薄雾缓缓罩在水波粼粼的池面上。一只鹭鸶悄栖在荷叶底下。白玉栏杆上,一群欧鹭木木樗樗,抻脖剔翎。“迢递罗浮,有何人重问美人萧索?竹外一枝斜更好,也似倾城衣薄。疏影亭亭,暗香脉脉,愁绪都无着。铜瓶纸帐,几家绣户朱箔?却忆月落参横,天寒守尔,只有孤山鹤。毕竟罡风严太甚,恐学空花飘泊。”姒丹翚拉着沉吟的我,向一只浑身雪白的欧鹭张望:“淑茵小姐你看,那只鸟儿。”我微感憔悴,无心赏悦。秦嗣嗣问:“淑茵小姐,你怎么了,为何郁郁不乐?”我落落无助地扶栏静持,真想好好痛哭一场,凝眉微颦,撒谎说:“没事儿,就是头有点晕。”众女工倚栏赏景,见庄外两岸渔帘蟹簖,靠山踞石,古木参天,丛竹垂杨,尤觉得烟波无际。

正暗然神伤,漠漠凄悲,阙美娟急步跑出毓秀楼,慌里慌张地四处寻我。“淑茵小姐,你在哪儿?淑茵小姐——”凭栏而立的姒丹翚蓦然听见有人唤,将我拍了拍。我陡然回神,原来阙美娟在找我。“淑茵小姐,你随我来。”阙美娟拉住我,两人返回毓秀楼。

刚刚迈入楼内,传来上官灵童嗷嗷的哭声,像是一只猪崽的声音从幽深的丛林间传出。雪姨怀抱灵童一脸焦急。梁婉容伫立一旁,脸泛苍白,束手无措。狮子狗兴奋地绕着小杌子跳上跳下。萧老太太斜躺在软榻上祷告《菩萨经》,四顾无暇。雪姨难堪地说:“淑茵你可来了,赶快哄哄你的儿子吧。”梁婉容从衣架上拿起一件白色貂皮大衣,用湿抹布擦试着衣襟和衣领,怅声道:“这个孩子简直像被狼叼住了,听得让人心里寒颤。”我接住孩子,一番悉心哄弄,坐在一旁掀起衣襟喂奶。雪姨笑道:“你瞧见没有,谁也宠哄不乖。非要亲娘的奶水能让他平静。”阙美娟扶住萧老太太,往楼外走。梁婉容问:“美娟,是出去散步吗?”阙美娟定住步子,回头应道:“老太太嫌烦,想到外面透透气。”雪姨说:“别让老太太凉着了,近两天愈发觉得清凉。”阙美娟“嗯”了一声,同萧老太太走出门。雪姨问:“茵茵,你在外面干什么呢?这么一会儿都没进来。”我笑道:“我在塘畔与女工们说了会话。”梁婉容露出不悦之态,缓声道:“那些女工从四面八方来,一没素质,二没教养,个个油腔滑调,你和她们还是少来往的好。”雪姨道:“再说你是有身份之人,不能总和一些工人搭腔、寒絮,成何体统。”我心中骤然泛起一阵涟漪,像是一朵莲花绽出水面。“妈、雪姨,我知道了。”我低语一声。给上官灵童喂完了奶,刚要回雪琼楼,韫欢带着娇妻史钗两人自庄外而来。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