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261)
不知何时,天空落起了小雨,可谓半岩花雨落毵毵。“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葆君在心里念诉。此时,寂阒的香墅岭后院,有人正在闲聊漫步。她们是沙棘花和姒丹翚。两人因喝了几盅酒,全身燥热,相约在园中散步。谁料,马上走向池塘,发现葆君凌风立于台阶上。沙棘花一惊,大喊:“葆君,停下……快停下……有人要跳池塘了。”她惊慌失措,不知道池中水的深浅,误认为葆君要寻短箭,才破口大嚷。葆君回眸一看,是沙棘花,心中气不忿儿,从台阶上跳下来:“你嚷什么,我不会因你们两个寻死觅活。”两人走近葆君,一看池中之水将将一丈有余,羞愤中哭笑不得。沙棘花冷笑一声:“你好端端的干嘛站在上面?”葆君望了一眼——一个想要抢走她心爱男人的无耻女孩。她满脸气愤和无耐之余,不理不睬地走回了住所。
细雨霏霏,草草幽欢,春月无端,轻风微凉,暗香入襟。夜,宁静的使葆君透不过气来。她坐在窗下用手脱着下巴,凝神望向夜空。春已半,夜浓愁,幕轻风,尽消瘦。我一眼看出她的心思,我拉起了窗帘,挡住了她悠然凝固的眸子。
我讥訾地问:“妹妹,你为他的事绞尽脑汁?”葆君双手捂住耳朵,摇头说:“不要提起他,我恨死他了。”我呆若木鸡般注视着,有一丝迷惘、有一丝困惑、也有一丝踌躇,我便拿出木盆洗衣裳。“明天,我要给老太太买一些牛乳,你和我一起去镇上吗?”我问。葆君愣神地坐着一语不发。我洗完衣裳,一个人抱着木盆走出门外,一看小雨收敛,天空放晴,月明星稀。我把衣裳挂在晾衣绳上,突然,发现远处有片撩动的火光。那火光倾刻一闪,随之消失在夜色中。我顿生疑惑,天色已晚,谁会在草丛里点引火光?思来想去,我悄悄向那发出光焰的地方踥蹀走去。刚走出几步,一道黑影像个夜色中的幽灵,从我眼前飞快掠过。我遽然一惊,以为看花了眼,再迅急走前几步,不料,一个瘦长的身姿从芭蕉树后闪现。我怵然一怔,颤声问:“你是谁?”谁知,那个身影不声不响飞快地冲向我,出其不易将我狠狠掀翻在地。接着,一溜烟撒腿逃跑。“小偷,快来人哪,抓小偷——”我振颤的声音,像一道霹雳,划破夜晚的宁静,传向了山庄的每个角落。
但是,在黝黑的晚上,我的声音根本无法引起他人的注意。我看着那身影倏然一转,跃上栏杆,纵跃不见了。我爬起身,顾不上拍打身上尘土,飞奔朝竹茅楼跑。
我跑至竹茅楼前,再次大喊:“抓小偷了,快来人呀。”话音一落,喻宥凡走了出来,紧随着王瑞贺也出来了。之后,沙棘花和姒丹翚全出来了。喻宥凡抓住颤瑟的我,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我的身体在颤,心脏在抖,两腿发麻,酸软无力:“我看见了,一个黑影人在那棵树下。”我抬起胳膊指向一边。王瑞贺跑前察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没有人,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回来与众人在山庄内外搜索。沙棘花和姒丹翚发现我胆怯地伫立月光下,一脸木讷,笑道:“没人呀,你一定是看走眼了。”我摇头道:“一定有人,还有一团火光,我看清楚了。”众人听完我的描述,再三寻查,未见黑影人的踪迹,最后,将这件事汇报给了上官仁。上官仁听后,仅管有些诧异,但无能为力。上官仁说:“不能捉住小偷,报案也无用。以后大家加强防范,千万别节外生枝。”
春天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浓郁,夜晚露水凝结,每到清早,便有一层宛如雾气般的水珠留滞在玻璃上。沙棘花望着榕树繁茂的树叶覆盖窗户,一团绿荫里,黄雀清啼。只要阳光照出寰宇,大地立时开始弥漫溽热。沙棘花慢悠悠地走出竹茅楼,来到工人食堂,门口郝然张贴着新制定的早点食谱:牛奶、豆浆、花卷、稀饭、混沌、葱花饼、鸡蛋和油炸食品。沙棘花想换一回口味,打份混沌吃。她拿着饭盒刚到食堂窗口,身后姒丹翚匆匆走来,笑道:“听说王姐快结婚了,家里正在忙着准备婚事,她请假一周,说是回乡下祭拜故人,怎么还没来上班?”沙棘花反驳说:“不对,她昨天回来了,今天肯定会上班。”姒丹翚笑了笑:“秦嗣嗣说她生病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沙棘花微笑着,打了一份三鲜混沌,不疾不徐地说:“下午,我到她家瞧一眼,看她究竟咋了?你去吗?”姒丹翚温婉地一笑,道:“不行,我要同秦嗣嗣逛一趟街,办正事哩。”于是,这天下午,沙棘花果真来到王润叶家。从进厂的第一天起,她和姒丹翚就发现,王润叶与她们特别投机,三个姐妹常常莺莺燕燕,似乎不经意间变成了金兰姐妹。王润叶为人宽宏大度,善良热情,这对于初进厂的沙棘花来说,心里异为感动。沙棘花穿着一件紫色连襟长裙,裙褶里绣满大朵枝叶漫漫的深红色凌霄花,梳着一个短齐至耳的蘑菇头,戴着玉珠镶银耳环,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王润叶家。刚一进家,听见王润叶不停地咳嗽。之后,她望着王润叶头发凌散,脸色腊黄,目无神光,一副大病降临的样子,问道:“王姐,你病了呀?”王润叶一抬头,发现她倚门而立,着实一惊,但转惊为笑,说:“妹妹,你咋来了哩?快请进家。”王润叶迎着沙棘花走进家,唤她坐下,倒了杯金骏眉茶。王润叶说:“天热了,晚上睡觉门窗大畅,热感冒了。”沙棘花喝了一口茶,环视了一眼,发现并无外人,好奇地问:“你爸不在吗?怎么冷冷清清的?”王润叶又掩嘴咳了两嗓子,直觉得肺痛难忍,头晕脑涨,四肢软弱乏力,只道:“他上杭州了,蝎子死伤无数,他买药去了,今天下午就回来。”两人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觉日薄西山,耳听门外一阵狗吠,正要站起身,王鉴珩已走了进来。王润叶道:“爸,你回来了?蝎药买上了?”王鉴珩笑道:“买上了,还请专家鉴诊了一下蝎子的病情,说是天一热,出现的猝死反应。”沙棘花一看王鉴珩回来,准备告别。王润叶将她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