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217)
倪二狗娘不声不响地走进院里。“哟,今个儿啥日子,没等年前就杀羊了?”我爹发现她一副精神抖索的样子,问道:“二狗娘,有啥事吧?”倪二狗娘笑道:“给我借一下你家的簸箕,我筛一筛瓜子,准备过年用。”我娘走了出来:“是狗蛋他娘呀,你等着,我给你拿。”说完,立即进后堂房拿簸箕。此时,倪二狗娘听见房里一阵唧唧哝哝地说话,推门一探,原来是我和葆君来了。倪二狗娘道:“我就说嘛,家里咋这么热闹,原来是你们姐妹。”我转眸一看,笑道:“大婶,你咋来了?”倪二狗娘笑道:“我来拿簸箕筛瓜子。哟,你看闺女咋瘦成这样了?”她大惊小怪地高声道。我一时心虚,遮掩说:“我在山庄活儿多,一年故而消瘦了。”“原来是累的!那也不能成这样?”倪二狗娘笑道:“太苦了自己,何必哩。”我娘伸手递给她簸箕:“给你,狗蛋他娘——簸箕”,倪二狗娘接住后,粲笑道:“我用完了立时还给你家。淑茵和葆君,你们待着,大婶先走一步。”说完,朗笑着出了院。二姑见狗蛋娘一走,连讥带讽地说:“听说他家的牛糟蹋了你家苞米地,后来居然连个赔偿的钱仔也没见着,太不像话了。”我无耐地摇头说:“全是相里相亲的,我估计爹娘是开不了那个口。”三姑笑道:“我是说嘛,既是前后邻居,这事不好说。”大娘抱怨说:“我家今年的庄嫁也让羊给糟蹋了,幸亏管理的好,基本上没损失多少。”我问:“静婷姐回来了没有?”大娘笑道:“还没哩,估计就这两天,在上研究生哩,课程繁忙。”我又说:“我想静婷姐是越长越漂亮了,上研究生了,真好。”葆君跟着说:“哪像我们俩儿,懒得上学早早就辍学了,现在累死累活在外打工。”我问:“大娘,黄静婷今年二十几了?”大娘道:“二十六啦。”“那也该到找婆家的时候了……”我欲言又止。
众人坐在炕上聊天,你一言我一句甚是投机。三姑问:“听说杭州是许仙和白娘娘相遇的地方,那地方倒是山多还是水多?”我笑道:“有山有水,风景如画。”葆君笑道:“有湖泊,有村庄,反正比承德繁华。”二姑问:“你在山庄究竟干啥活,咋会瘦成这样了?”我笑道:“收拾房间,洗衣物,墩地,擦坡璃,赐候老人。”三姑一听,问:“赐候的是什么人?”我说:“是上官先生的母亲,快八十岁了,但身子骨依然硬朗。”大娘打破沙锅问到底,探究地问:“怎么赐候的?”葆君说:“给人家擦身子,洗衣裳,捶捶揉揉。反正有什么活,干什么活。”大娘和二姑、三姑听了,全惊唏不已。
突然,大娘一转话题,问:“葆君,你们姐妹也该考虑谈婚论嫁了吧?”我和葆君相视一望,笑道:“没,没,我们一心打拼事业,无心谋儿女之情。”大娘笑道:“大娘的意思是说你们该找对象了,是找个外乡的,还是回村受这份窝囊气?”我和葆君相视一望,不竟相顾失色。我说:“依您的意思找在哪儿好?”大娘直言不讳地道:“当然是找到外地好了,跟着本村人,一辈子是喝西北风的命。”二姑跟着说:“是呀,还是外乡好,家里情况入不敷出,得过且过,怎能和外面世界相比。”
葆君笑着,犹豫不定,说:“婚姻大事,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二姑马上接话问道:“你们听大娘的话,在外面物色个对象比啥也强,免得回村受苦受罪。”三姑笑道:“听你娘说葆君正有一个对象处着,有这回事吗?”葆君一听,一张秀脸立时红了半边,回道:“是有一个。单是人好!但他家远,我正在想咋办哩。”大娘拉住她的手,劝道:“听大娘的,在外面找,比在家乡找强百倍。大娘若是你们这般年纪,肯定找到外面去。”葆君一听,有些哭笑不得,事实上,她早已想过这些问题,主要顾虑,是因为距离家乡遥远,难免思念爹娘。现在,一听大娘、二姑和三姑开导,心里像从藤条上掉落一只大楠瓜,有底气多了。
正在此时,三姑的女儿李葆琛登、登、登地跑进屋。“二姐、三姐你们回来了?”她发出像唱歌一样金灿灿的笑声。我和葆君应道:“回来了,快过来让姐瞧一瞧。”李葆琛走近我们身边。我们从包里掏出糖果,递给她。谁知,李葆琛一噘嘴,说:“姐,我家糖果下辈子也够吃了。你看,我的牙早吃歪了。”说着,张开嘴让我们两人望。李葆琛刚刚十岁,泼疯俏皮,十分乖张。她是三姑唯一的孩子。我问:“那你想吃啥?”李葆琛笑道:“我要吃羊肉。”葆君笑道:“等一会儿,马上煮好,馋嘴猫儿,你甭急呀。”一时半刻后,我爹将一锅煮好的羊肉用铁盆盛上来。众人围坐,像草原上的蒙古人大块朵颐地吃羊肉,家里气氛温馨而甜蜜。我爹心里高兴,拿好酒与我大爹痛饮,两人吃喝行酒,谈笑自若。大爹道:“来,淑茵、葆君,大爹敬你们一杯,一年来,你们在外人生地不熟,辛酸不易我们清楚,这杯酒你们一定要喝下。”我和葆君双双端上酒杯,眼中泪花莹莹闪烁。我们喝了大爹敬的酒,又依次喝了二姑和三姑敬的酒,最后,爹娘也为我们斟酒、敬酒。我高兴不已,一连喝了几大杯,刹时,脸庞上涌出一片融融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