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还好吗?(27)
行礼完毕,文溪、文灏退了出去,女官摆好椅子后也退下。
待大殿中只剩景帝一人,他才走到椅子前坐下,遥遥望着亡妻的画像,沉默不语。
景帝擅丹青,长生殿里供着的文后的画像便是文后在世时景帝所做,文后驾崩后景帝年年描补,使得至今画像中的人物仍栩栩如生。
不知过了多久,文溪缓步走进长生殿,看见景帝望着画像的光景,仿佛他与画像中人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文溪觉得那是一个自己无法介入的空间,刚要退出去,便听景帝道:“过来吧,和朕一起陪陪你母后。”
文溪顺从地走过去,在景帝身边跪坐下,头轻轻倚在景帝膝上,也望向文后的画像,“父皇近几年都不给我们讲母后的事了。”
景帝抚上她的头发,“你们都长大了,不再需要朕来帮助你们记住你们的母后了。”
“父皇与母后琴瑟调和,相敬如宾,令人艳羡。”
景帝沉默半晌才道:“是,如果不是你和文灏年纪尚小需要人照顾,那一年朕几乎就要随你母后去了。”
文溪不由得一震。
如果不是今天景帝亲口说出来,应该没有人会相信一国之君竟用情如此之深。
景帝轻抚文溪的鬓发,低声长叹,“溪儿啊,有的时候朕也分不清,爱而不得,和得到后失去,究竟哪一个更痛苦。”
文溪心中大恸,由跪坐的姿势直接改为跪拜大礼,沉声道:“父皇,儿臣肯求您放过程序。”
景帝垂眸看着他的掌上明珠在他亡妻的忌日里求他饶过他最大的敌人,不觉有丝好笑。“为什么?”
文溪心如擂鼓,但仍额头贴紧地面,一字一句道:“儿臣对程序之心,一如父皇对母后之心。”
景帝看向文后画像,仿佛在倾诉,又似带着几分埋怨,“知你心意后,朕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年同意程序作为联盟使者来参加你的成人礼。朕做了这么多年君主,安排得了帝国之中大大小小的事,但却太不懂小女儿的心思了。”
“儿臣……惭愧。”
“一见程郎误终身,这句话在联盟坊间流传甚广,多美好啊。”景帝幽幽叹息,“这句话可以发生在任何姑娘身上,但是,唯独不应发生在你身上,溪儿。”
“儿臣也深知不该,但是,”文溪竭力镇定,但仍难掩哽咽,“父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文后画像前的白烛在静静燃烧,长生殿里空空荡荡,只有文溪公主悲切的哭声在回响。
文溪哭得不能自已,“父皇对母后用情至深,怎会不了解世间最难控制的二字,一为心,二为情。儿臣情难自控,对程序之心亦如父皇对母后之心,却不敢奢望能与程序有夫妻之缘,只求父皇留他一命就好,他如今身负重伤,药石罔效,再不能阻挡父皇的霸业,您就发发善心,放过他吧!”
相较于文溪的泣不成声,景帝只是轻声道:“溪儿,你再胆敢将程序与你母后相比,朕今日便要在你母后面前请祖宗家法了。”
文溪一时猜不透景帝是何意,不知如何应答,便听他又悠悠地道:“溪儿,你对程序了解多少?”
文溪尽力平复呼吸,慢慢答道:“回父皇,儿臣只略知一二。程序是联盟江安区程家的次子,是江安区现任区长程度的弟弟,十四岁入伍,十八岁时破格提升为上将,但无属地,也无直属部队,手下仅有由其近卫组成的雪滴花小队,满编三十人。”
“嗯,这都是些人尽皆知的消息了。”景帝满意地点头,“那你可知程序只是程家养子、程度的义弟,在他六岁被收进程家前,他只是个连名字都没有、四处流浪乞讨,靠吃百家饭才能活下来的小小乞儿?”
文溪不禁睁大眼睛,“儿臣……不知。”
景帝整整衣袖,“现在你知道了,便明白将程序与你母后相比,对你母后来说是多大的羞辱。一个来路不明的流浪乞儿,不配与你母后相提并论,当然也不配得到帝国公主的倾慕。”
文溪猛得抬头,迎上景帝鄙夷的眼神,“父皇,我爱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出身!他是乞儿抑或是名门都不是他能选择的,与他本人又有何干!”
景帝看了她几秒,道:“溪儿,朕以为,还是得到后失去更痛苦一些。你若还想不通,就在你母后面前再想想吧。”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文溪跪在原地,一脸绝望。
--------------------
文溪从长生殿返回自己的海晏殿已是夜幕时分,女官通报文灏求见。
文灏已在宫外立府,这种时间还逗留在宫中,并不合规矩。
文溪神色恹恹,没有心思计较这些小节,只道:“你说的要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