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辣记(4)
“可以创新。”
“谁创新?你创新?”
看到圆圈,我只能想到圆圈。我天生没有创造力,后天又没能培养起创造力。我创新无能。
“创新要花时间。我们这里的这些人,都等着吃饭,果了腹还要买房、养家、给小孩子付补习费、辅导孩子做作业、交朋友、陪伴家人、睡觉,一个人每天只有二十四个钟。”
“这是借口。劳动合同法规定日工作时间八个钟,这八个钟是为社会做贡献。另外十六个小时,用来满足个人需要、实现个人价值。这两者并不冲突。工作不能凌驾于个人生活之上,但同时也不应以个人生活目的之实现来否认工作意义。我们的现在是祖宗的功劳、受祖宗福荫,不能我们这一代过去,什么都没有留给后代,连个电视剧里总裁出场方式都俗套,只是列队欢迎。要我说,只列队欢迎,可不够排场,总裁驾到,普天同贺,应该放上鞭炮、舞起龙狮,人招人,炮唤鬼,龙狮请神,人鬼神齐到场,这才气派。”
大壮噗嗤一声笑出来,“难怪爱辣椒,性子火辣狂躁,愣头青。”
“大家对我客客气气,是因为我性格火辣狂躁?”
“可能有这么点意思。”
“我说我们这个部门最爱欺负新人,怎地待我那么好。”
大壮啐道,“呸,要不要脸,青春靓丽的才叫新人,你形容枯槁,哪门子的新人。”
我撂了筷子就要抽他嘴巴子。
这一打,可了不得,感觉好像裂开。我实在忍不了,慢慢将饭盒放在地上,从包里取出纸巾,按住大壮,“等一等,稍后帮我丢掉饭盒。”
还未等大壮反应过来,我便朝厕所冲过去。
等再想站起来,但又不能站。整个人,快死去。
挣扎着再站起来,整个人已经满头大汗,我不能不扶着门框让自己不倒下。
我这痔疮,不仅好像没好,还好像更严重了。若不是我用意志强撑,我就晕倒在此处了。
我走出来,高声唤大壮,“快,快送我去医院或者帮我叫救护车,三医院,不去三医院……”
我脑子很乱,乱到最后就是静。
再睁开眼,竟看见穿着白大褂的正涛,我忙闭上眼装死。
“醒了?”
没醒……
“哪儿不舒服?”
哪儿都不舒服……
几日不人不鬼的日子后,我指名大壮这个不掺假的猪队友接我出院。
大壮自阿玲处听了些消息,也觉对不住我,直接把我从医院接去餐厅。
我被他气得找不着北,不小心蘸了一旁的辣椒,辣到心窝里。
为缓解辣意,我就近夹一块炸物,被卡得喘不上气,才知那炸物是鱼。
我努力保持镇静,抓住近旁服务员,悄声要醋。
那服务员不知这是要命时候,三摇两晃去厨房,我忍不了,冲进洗手间,俯身在洗手台上抠嗓眼。
呕得要了命,才缓过来。
身体、精神双重折磨,我盯住镜中自己,“不若死去。”
说完又笑自己。
活着才说死。
方才濒死,自己那求生欲可一点不弱。
人呐,不晓得什么时候即一命呜呼,应该善待自己。
我想过,要爱得轰轰,要爱得烈烈。
可再怎样轰轰烈烈,也没想是这般轰烈。
在医院的几天来,我脑子只有戒辣。
一回到家,就收拾各种辣椒,泡椒猪皮,藤椒面,火鸡面,阳台还种了两盆茂盛红辣椒—-我养什么死什么,单养辣椒能活。我把它们全丢到垃圾桶里。
夜半惊坐起,又默默把东西从垃圾桶捡出来。
心爱的人已经没了,我不能再抛弃心爱的物。不吃,哪怕就是看着,人生也有冲劲,有个奔头。
人没了,物没了,我决定奔扑事业,事业才是现代女性真正的好朋友。
但事业,也不是想搞就能搞成。
我虽然决定不吃辣,但辣椒还带在身上。
这一日,又一位小助理来借辣椒。
大壮拿我开玩笑,“怎么晓得她有辣椒。”
那小助理也不说话,笑得意味深长。
“没事,你上次的事,大家都晓得。”
我恨不能掐死他。
大壮看人家那小助理长得好看,急着献殷勤,夺过辣椒罐递上去凑近乎,“吴棠,柔柔弱弱,居然能吃辣椒?”
“平常也不吃的,今日突然说要吃。”
“这辣椒罐有点沉,走,我送你回去。”
我在后面提醒,“美女,小心些,你旁边那是狼!”
第二日早间,大壮擎着电话过来,压低声音道,“吴棠吃了你给的辣椒,身体不适,连夜进了医院。”
“怎样?”
“她似乎辣椒过敏。”
他将电话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