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红颜:红玫瑰书系(45)

作者:漂漂

屋里凉飕飕的,这套房供热系统到了冬天总是不好,也许是建筑公司当时偷工减料。我开始想念法国“家”里温暖的壁炉。

披上一条毛毯,在厨房里冲了一杯热茶,重新坐到床上。我担心茶杯会从手中滑下,十指便将杯子抠得更紧了,滚烫的茶杯使我冰凉的手心变得暖暖的,甚至有些痛痒。

我将头低了下去,微闭双眼,任凭杯中涌出的热气在我脸上缓缓扩散凝结,吸入鼻中的淡淡茉莉香如同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按摩着我紧绷的脑神经。过了一会儿,我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翠萍!翠萍……”在我全身放松,进入难得的平静的时候,一个声音跳进了我的耳朵。

“翠萍?”我有些恍惚也有些心虚,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茶杯里映照出一张脸,那张脸上有一双和我一样忧郁的眼睛。

她看着我,失望中透着愤怒,像是在大街上,碰到一个忘记她名字的老朋友。

“翠萍,是你吗?”我小心地问道。

她没有回答,即既刻消失了。

等我再抬起头,整个脸颊已变得温暖湿润,细小的毛孔里还渗透着一丝茉莉茶香,像是清晨山谷里一朵带着露珠的茉莉花。

角落里,我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单薄少女,若隐若现,如同光线下的灰尘颗粒。她长长的头发扎成两个小辫搭在肩膀上,脸上挂着她那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忧请访问郁。我看见她手里握着一本翻旧了的童话集。

“翠萍!”我轻唤了一声,心里充满着负罪感。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它陌生得已经让我快要忘记了她曾经的存在。我完完全全地背叛了她,不是吗?

“你还好吗?”她仔细打量着我,缓缓向我飘来。

我点了点头,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

“算了,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幸福!”她一眼看穿了我,冷酷地说。她来到我身边,用一只手轻抚着我的头发,像一个多年老友那样。“你看上去还那么美,”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只是不再纯洁。”

我默默无语。

“你开心吗?”她又问道。

我摇了摇头。

她忧伤地笑了:“你看,为什么我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开心过?”

屋里安静了下来。

“我不喜欢你这样活着。”她又开口道。

“我知道。”我回答,“我也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生活?”

“为什么?”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问我。她不是了解我的吗,她不是也体验过活的艰难和死的不易吗?

“人总是要活下去的吧?”我胆怯地说,声音低得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听见。这句话像是问她,更像是问自己,又像是一个偷东西的人在向警察解释他偷东西的理由。

“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因为我要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我觉得自己身上出了汗,如同站在大街上赤裸着身体,面对四面八方的行人和车辆。

她果然蔑视地一笑,那目光是我早已预料到的。

“对,就像你这样活下去。”

我们沉默地面对着,她的双眸像两道强烈日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我感到她一会在笑,一会儿在哭。

“你还在看童话吗?”我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童话书。

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星一般地照亮了屋里的黑暗。

她没有来得及回答我,便瞬间消失了,又将黑暗留给了我。

“翠萍!”我身体软软地从床上坐起来,唤着她。

屋里静极了,让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翠萍了,自从十六岁决心将名字改作“紫馨”,我就将“翠萍”这个名字封锁起来,让她永远不要在我的生活中出现,可现在……

4

这两天,家里的电话常常响起,原以为在北京没有人记得我。来电话的是叶子,一个地道的北京女孩子,小我两岁,大学毕业,现在二叔的公司里做事,像她的名字一样可爱。她似乎有很多朋友,不明白她为什么总会打电话给我。

她就是阿媚的继承人,也就是阿媚口里说的那个“贱货”。

二叔从不会在我面前掩饰他新交往的女人,他临回台湾前,我们一起吃过一次饭。叶子长得不错,小鼻子小眼,她没有阿媚性感,也没有佩佩漂亮,更没有Jenny聪明能干。

但二叔说,她有副财相。她很爱笑,笑起来,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像所有北京女孩子那样,那样大声说话,露出牙齿咯咯地大笑。她的牙齿很白,白得发亮,估计是在口腔医生那里清洗过。她的笑容使我再一次想到了孙耀阳可爱的笑容。她还会讲笑话,在男人面前毫不羞涩地讲黄色笑话,男人女人的生殖器官在她嘴里成了让人开心的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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