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倦(114)
最后连周椿与上官晴瑛都离开了。
周笙白又回到了寂寞的孤独中,他还是习惯早起,在门前站上许久,可上山的路始终无人经过。
又过了没几天,有人上山,特地来了闭苍山庄,带着云川城内最好的糕点要和他成为朋友。
周笙白当时露出鹰爪,恶狠狠地瞪向那个人:“滚!”
那人也不怕,说他是上官家的长子,前几日他的兄弟姐妹们太不懂事,他是来赔礼道歉的。
后来那人又厚着脸皮来了好几次,不胜其烦地问周笙白在看什么书,能不能和他说说话。
周笙白当真以为他是个好人。
天是盛暑,那个少年说在山下买了凉茶,他给了周笙白一杯,周笙白不疑有他喝下了。杯中的血腥味儿很快传达至他的喉咙,浑身犹如烧着了般叫嚣着酸胀疼痛。
主动示好的少年并非真心交友,却是恶意捉弄。
他哈哈大笑,说这哪是凉茶,不过是一杯加了老鼠血的水,因为周笙白被周家人关在了闭苍山庄不能见人,所以他也如同老鼠一般,是人人喊打,不见天日的可怜虫。
那是从活鼠身上取下的血,周笙白碰不得此类荤腥,手脚立刻发生了变化。
他突然对这些人脸产生了浓烈的厌恶,这世上的人都如此讨厌吗?原来这才是凡人的本质?
他们不懂得知恩图报,不懂得尊重,他们的眼睛看不穿别人的心,他们不是用真心去分善恶是非,而是用可笑的人间地位。
周笙白看到那个少年还在笑,笑他逐渐变得不伦不类,变成一只庞大的怪鸟。
周笙白讨厌他的笑声,生生扯断了对方的胳膊作为那杯水的回礼,几乎控制不住身形仓皇地从崖边飞了下去,离开前撞上了石墙,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爪印。
他要去找周瑷,他要问她,她将他带回来究竟是因为他们为至亲血缘的姐弟,还是因为他是她不能摆脱的责任、累赘。
于是周家人便见到一只庞然的,似鹰非鹰,似雕非雕的巨鸟撞上了周家的门匾,将牌匾撞了下来,巨鸟也摔在了地上。
当时上官家的人还在堂内,听见屋外躁动连忙要出来看。
周瑷听弟子禀告,顿时把上官家的人拦下,命人速速带走周笙白。
她怕周笙白被上官家的人撞见,她怕周笙白这不为人知的秘密展露于众人面前。
周家捉鬼的钢索铁网朝周笙白扑过来时,周笙白的心下一片冰凉,他挣扎着想要逃脱,在那一瞬,他有些不懂周瑷究竟是想要保护他,还是怕他让她丢脸。
周笙白被众人扑下,铁链磨着他的翅膀,一只只手压着他的脊背,他望着那一张张居高临下的人脸,还有站在角落里,眼露不忍怜悯的苏威。
没人帮他。
没人帮他!
就连周瑷也不见他!
是啊……
他在这些人的眼里可不就是个怪物吗?
他、就是个怪物。
所以周笙白冲开了身上的枷锁,铁链困不住他,黄符镇不住他,谁也拦不住他。
他要离开这里,远离这些人,他宁可一个人生活,也不要再看这些人恶心的脸色!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他去在意的,他们的惧怕,来源于他们胆怯,他们轻视,是因为他们自私,他们怜悯,是因为他们无知,他们不值得。
……
那些回忆,是周笙白在云川城周家的三年。
他以为此生可能永远也无法找到一个人,能让他正眼看待,能让他去在意的了。
可丁清从未说过他是怪物。
太阳彻底落山,山洞里钟乳石上的冰渐渐融化,化冰后的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水滴声。
周笙白说完那句话,仿佛时间静止,丁清傻了般睁圆了眼睛望向他。
周笙白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丁清说他的羽毛很漂亮,她说他长得很好看,她说他最厉害了,她看向他的眼神,只有崇拜倾慕,是浓浓的热情。
周笙白突然觉得,自己对丁清说喜欢,有些肤浅了。
他不仅仅是喜欢丁清,他想要丁清永远都陪在他的身边,他无时不刻想要拥抱她,亲吻她,他想要拥有她,让她整个人从里到外,连一根头发丝都属于他。
单单一句喜欢,又怎么能够?
丁清终于回神,可洞内光线太暗,周笙白没看见她脸上烧红得就像是一口气饮下了二斤酒,连指尖都在发烫。
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还在乱着。
丁清忽而觉得口干舌燥,她将放在自己心口的手胡乱压在了周笙白的胸膛上,有些无措地问:“你、你心跳得这么快没事吗?好像马上就要出来了一样。”
掌下的跳动隔着骨肉,隔着衣料,却仍旧有力地乱撞在她的手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