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雪爪(37)
谢琎道,“师兄,刚才我在外头,好像看到有人在偷看你洗澡。”
江中光闻言,心想,难不成是那金蚕野道又来找他了?
他心道不好,忙说,“大半夜的,谁看我洗澡?你定是困了。明日比试可不轻松,快早些回房去睡。”
谢琎挠挠头,应了一声。
和师弟在楼道作别,江中光抱着木盆,立在房门口,拢了拢衣服,长长吸了口气,方才推开房门。
一阵风跟着他一同进了房间,替他将房门在身后关上。
屋中未亮灯,江中光猛地回头,只隐隐约约看到个不高不低的黑影立在门边,险些惊叫出声——
紧接着,江中光但只觉得双手被一手蛮力从后控住,压坐在椅子里;一指劲力点中他下颌上一个穴道,旋即,自那穴位之中涌入源源热力,巨大压迫之下,他唇舌咽喉都似被粘连在了一起。
但凡想开口求饶,只觉出胸腔肺腑中发出一股震动之力,从自己处传到那人身上。
他虽发不出声音,却能感觉到自己在说:“你和你的主人不就想要《玉龙笛谱》吗?若你杀了我,再没有人知道这东西藏在哪。”
接着,他从身体里“听”到来人“问话”:“你中金蚕蛊多久了?”
江中光闻声,背上涔出阵阵冷汗。
因为他知道,这一招点穴截脉,乃是传说中的“传音入骨”。招式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实在难:但需说话二人之间内力呈现绝对悬殊,那种绝对,如同江河入海,如此悬殊,方才能够以音入骨。
此刻他就是涓涓河流,此人于他而言,正是那广袤无际的大海。
若此人此刻要杀他,不过在瞬息之间,他绝无半点转圜之力。
他“说”:“快一年。”
话音一落,他听见来人轻笑一声。
他“说”:“你笑什么?”
来人传音:“我可以救你。”
江中光急迫道:“如何救我,有什么条件?”
来人道:“世上除了马氓,只有我能救你。但你须得同我句句实话,否则哪怕神仙也难救。”
“是。”
“你什么时候见的马氓?”
“约莫在去年六月间,在雪邦,月影山庄。那时,连续好几个月的月影宗门内试炼,谢琎样样优秀,我事事皆远不及他。那日想去找宗主指点一下,听到宗主院内武婢聊天,说谢琎天分高,模样好看,江彤又这么喜欢他,如果他终南论剑得了头筹,宗主便会借着机会双喜临门,招他作宗门内婿,以后便是月影宗宗主的不二人选。我听了这话,心里极其不爽快,偷跑出了山庄,在一片野林子里生闷气,就是那时候,在那林子里遇到的马氓。”
“你同他有何交易?”
“马氓说他知道我在愁什么。那对武婢说了什么话,他全都知道。不止如此,山庄中发生的一切,他皆了如指掌,但他就是进不去。他遵主人之命,徘徊在雪邦已有数年之久,就是为了一样东西。他说,若我能替他将那东西取了来,他便能解我愁苦。”
“那东西,就是《玉龙笛谱》?”
“正是。他说,当年弘法大师废去蛇母的玉龙笛,过了一年,蛇母被江映刺杀在剑南道,《玉龙笛谱》便被江映作为礼物,送到了江宗主处,由他封存在藏书阁。那笛谱上的所有记载,除了巴蛮人,无人可以看懂,我们中原人,得来也无用。何况玉龙笛已毁,哪怕是他们巴蛮人,得来也无甚用处。可那笛谱意义非凡,正如蚩尤盘瓤,神母天父一般,乃是他们的圣物。”
叶玉棠听闻师父名字,心中先是一震。
紧接着又听说蛇母已死,内心更是惊愕万分。
沉默半晌,才接着发问:“那他如何解你愁苦?”
江中光也陷入一阵沉默。
紧接着,抬头问她:“你听说过‘光明躯,神仙骨’吗?”
“略知一二,你详细说来。”
江中光道:“他说,蛇母死前,曾倾尽毕生心力,造出了一整副光明躯神仙骨,据说,既似武曲,却远胜武曲。”
叶玉棠:“……”
她接着问:“马氓许诺你,若你从江宗主处偷来《玉龙笛谱》,便将这副光明躯,给你?”
江中光道:“不错。”
接着他闭了闭眼,极其懊悔的说道:“我心有愧,因贼人一时诱骗便险些行差踏错,实在愧对宗主栽培,更愧为人师兄。”
叶玉棠问道,“你如何知道他诱骗于你?”
江中光道:“也就最近,来到这太乙镇上,见到了去年见过的各派弟子,皆嘲笑我面相有异,十分肖似从前人中了金蚕蛊之后的面相。我想起,马氓在外人称‘金蚕野道’,我与他相识也有一年有余,昨夜,趁夜依着暗号,将他叫出来,问他是否给我种了金蚕。谁知他为人阴险如斯,闻言哈哈大笑,说,不错,早在一年之前,他便给我种了金蚕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