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雪爪(275)
李碧桐摘下发上一只步摇,竟是一杆巴掌大玉石小秤;以小秤将药材依量称取一小块,又解下腰上玉佩,竟是一只精致相扣玉杵与玉碗;以玉杵将药捣好之后,刚好可捏作一只拇指大丹丸;又从袖中取出一口铜炉,将丹丸置于其中,吹火折子一般轻轻一吹,炉中便燃起小火。
李碧桐将染着小火的铜炉捧于膝上,想了想,忽然说,“师姐,我派至今尚未有名字,是不是?”
李碧梧神思恍惚,听得有人叫她,应了句,“是。”
李碧桐道,“师父从前常说,有了名字便有了派别,有了派别就得立规矩,但规矩是这世间最俗气的事物。我从小听话,师父却不喜欢我。师姐再顽皮,师父也偏疼师姐。我也曾记恨过。十六岁那年,我的医术未能跟上一勾吻的毒性,害得师姐毒发了一回。师姐听说自己心智会永远停留在那年,却不怪我,还说,十六岁一过,我便是姐姐了,你便是妹妹了……从那时起,我明白了师父的话,也再不记恨师姐。因为那样自在烂漫的师姐,值得所有偏爱。我不分昼夜勤修歧黄之术,发誓要成为举世之间最好的医者,否则我怎么能保护好我永远十六岁的姐姐。”
“突然又说这些做什么?”李碧梧不甚明白。又听出师妹话音颤动,以为她是哭了,有些为难,“你……你别哭,羞死了。”
李碧桐笑了笑,“我没哭。”
熄灭小炉,取出丹丸,唤道,“秋山,你过来。”
长孙茂犹豫了一下,朝药夫人走过去。
药夫人道,“这药可解一勾吻毒性。”
长孙茂只觉得这阵仗颇为郑重,故双手接过。
药夫人说道,“二十年前你不曾出生,如今我二人难得相聚在场,有你见证,哪怕不愿做本门弟子,你……你也算与我二人有缘。本派至今无名,不如你给本派取个名字吧。”
长孙茂只觉得此事似有不妥,但见药夫人眼神坚定,言辞恳切,便觉得推辞更有不妥。略作一想,回想起药夫人方才吟的那首诗,“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只觉得十分应景。而且,这诗是旁人所著,药夫人所吟,故他借来作一派之名也不算唐突,故说,“叫暮天宗如何?”
药夫人闻言笑起来,像是十分满意,连道了三声,“好极!”
笑过之后,突然说,“既有了名字,天钟派就此终了。”
长孙茂忽然一愣,一派终了,是这么突然的吗?
药夫人忽然说道,“受药之人李秋山,是暮天宗第七代弟子,故我不算违拗师命;而长孙茂,是暮天宗前第七代弟子李秋山,不算得我派弟子,因此,我也不算失言。既如此,你得了我派内力,而不会受限于我派弟子身份。这样,总可以了吧?”
作者有话说:
没修改不顺畅的地方和错字,还有3小时起来上课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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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几重。
第108章 悛恶5
没多时程霜笔便把人跟丢了, 张自明很快从后跟上来。两人一道出了山,刚刚好天黑。
起先经过一个渡口,又经过一个山下市集, 一路问过来,皆没有人见过一个瘦小、蓝衣的江湖女子。
云台山东面是平原, 平原上城镇密集, 这么盲目寻去, 无异于大海捞针。
程霜笔不由发愁。
旁边道士始终一言不发,沿着大道一路往前,见一处亮着灯的陆驿, 便驻足等了阵, 等到有乘驿官兵牵马出来,上前便问,“这附近镇子上, 何处有胡人假母?”
官兵答道,“峨山, 渭溪, 梓姜皆有。”
张自明略一思忖,回头对他说, “梓姜近,先去梓姜看看。”
程霜笔心有不快, 没有接话。
见这道士一路不言不语,本以为他心头有主意, 谁知一开口便是这?
十个巴掌打不出个屁的一出尘道士,大半夜的竟四处找窑子?
生气之余, 却又对这道士生出些“刮目相看”。
但他没有别的法子, 还是跟了上去。
走出没几步, 背后一群驿官哄然大笑,恐怕也都是在笑他。
张自明自然是听得见,也知道别人是在笑他,却不觉有什么,面不改色的往前赶路。
他脚程极快,程霜笔好容易与他并行几步,还没缓过气,道士便又已经走远了。程霜笔几度追赶吃力,更别说能搭上话问一句他究竟要去往何处。
不到一个时辰,两人落脚一处临水小镇。
张自明终于放缓脚步,游目四瞩,似在等什么人出现。
程霜笔有些不耐烦,“究竟……”
话未说完,梁上几步疾走,面前人影一晃;程霜笔心头一惊,拔出刀来,却未觉出什么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