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苦笑着抬手，轻轻碰了碰阿蛮染上血的脸，说了一句：“好，父皇答应你。”

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慈爱，阿蛮听着，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是父皇没用，中了别人的招了，才……”

“母后，是不是也是？”阿蛮突然抬头，盯着苏靖，眼神坦荡热切，苏靖看着他，许久都没有言语。

不过，在父皇的神色中，阿蛮已经看明白了。

之前，总是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部都有了答案。

母后定然也会中招了，父皇这样对自己和轩儿，一是为了保护，只有被他厌弃，那幕后之人才不会针对，二是让她们姐弟心生恨意，如果有朝一日他也离开这个世界，他们姐弟，不至于伤心难过。

“阿蛮，我……”

苏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最清楚自己的女儿，向来是聪慧的，今日见他吐血，怕是……

都怪自己，连这一会儿都坚持不住。

“我不过是你想舍弃的女儿罢了，又叫我干嘛，你不是挺英雄的，喊我做什么？既然不喜欢我们，我今日就带着轩儿走，去大周怎样？”

阿蛮心底悲痛欲绝，话语却像是尖针一般，好像扎疼了别人，自己就不用难受一般。

“你自以为做的是为我们好，你那里为我们好了，如果不是我现在知道了，你想要让我们姐弟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等您死了之后吗？如果那样，您觉得我们会开心是不是？”

说完话，阿蛮猛地起身，向着御书房的门口就去，只是到了门口，她终究是没有勇气，踏出这个门。

因为御书房的门内，有她的父皇，那个始终都疼他们，爱他们的父皇。

第345章 父女

阿蛮在御书房门口站了许久，情绪才慢慢恢复平稳，她转头看向坐在书案后面，面色苍白憔悴的父皇，眼泪，再次簌簌落下。

“去了趟大周，都能将人家的皇子给拐来北安，我的阿蛮，真是长大了。”

苏靖的话意味深长，却又带着满意和欣慰。

这话，在阿蛮从北安回来的时候，他就憋在心里了，却没想到，竟然憋了这么久。

“慕容恺还不错，以后有他护着你们姐弟，我倒是放心。”

苏靖笑着说话，只是眼底的苍凉还是扎疼了阿蛮的心。

“我还没嫁人呢，护着我是您的责任，您别想逃脱。”阿蛮轻声说着，心却仿佛是被人抓住了一般，尽是无力。

“你就这么急着嫁人？”

“你就这么急着死？”

父女俩，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语，没有任何的调侃，在说出之后，却轻易就刺痛了彼此的心。

“我和你母后所中之毒并非无解，只是药材稀缺，倾尽一国之力，只做了一粒药丸，你母后自杀，将活着的机会留给了我，因为我是堂堂帝王，有家国，还能护住你们姐弟，可是那药，也不过能延长一年的性命罢了。”

“吃了那个药丸之后，再任何的药对我体内的毒都没有用了。”

苏靖是在解释，他不是着急赴死，他也想活着，只是……

“而且，我和你的母后有一年之约，我这辈子从不对你母后说谎。”

“我没有，这一年里，我会为你们扫清朝堂奸佞，会为你觅得良人，我定然会将你们安排得妥妥当当，才有脸去见你们的母后。”

苏靖轻声解释着，话语平静温柔，像是回到了许久之前，他在母后身边轻声说话的样子。

“父皇，我……”

“我本还想着能骗你一年的时间，却不想，几个月，就被你看穿了。”

“我知道你难过，你回去吧，好好想想，谁都不想认命，可是当命该如此的时候，就得认命。”

苏靖的话语，坚定又无力，他不想死，他的一双儿女还小，可是，命该如此，他已经尽力和命在争了。

“只要父皇不认命，就是走遍天下，我也会为您找到解药。”

阿蛮不想认命，不想失去父皇。

“你先回去平静下情绪吧，以后父皇这里，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苏靖的建议，让阿蛮如逢大赦，她慌乱点头，仓皇而出，可是走出御书房不远，在确定父皇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之后，她突然蹲下，嚎啕大哭。

而看着阿蛮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苏靖，在忍了许久之后，在确定阿蛮听不到声音之后，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继而，又是一滩浓血，落在他手心的帕子上。

太医当时说自己有一年的性命，可是现在看来，他能坚持半年就不错了，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

除了生命将逝的怅然，此时苏靖心底更多的是后悔，后悔在阿蛮面前露了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