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百味(77)
本就根基薄弱,现在又看势头不妙,自然着急上火了。
顾辞舟这般想了一通,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刚才光顾着和薛盛之说这些事儿了,眼前的书册资料是半份也没整理。
顾辞舟:“……”
“糟糕。”他说。
还在长篇大论、不过所说的已经是他自己对于宫里这些事儿的思考的薛盛之停住嘴,拿起桌上已经冷了的茶盏一饮而尽,而后奇怪道:“你怎么了?”
顾辞舟面沉如水,匆匆低头翻书:“你还记不记得,先生是让我们来整理《永康广纪》第二卷 需要的那几份资料的?”
薛盛之:“……”
“糟糕。”
在书堆里整整翻找了一天——确切一些说,应该是半天多——最后还多留了一会儿,顾辞舟和薛盛之两个总算把今天要整理的那一部分资料都整理完了。回到家的时候,顾辞舟只觉得身心俱疲,恨不能倒头就睡。
但他还是先去见了顾三老爷,把今天上午薛盛之同自己说的都一一告诉了他。
顾三老爷闻言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沉吟片刻,而后挥挥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顾辞舟点点头,也没坚持,一方面是他实在有些累,一方面也是该说的他都说了,留在这儿也没多大作用,便只应了一声就告了退回了远清居。
他一路往回走。顾家这会儿主子都走得差不多了,自然也不会点那么多灯,四下都是暗暗的,只点了廊下的灯笼,于是一如既往灯火通明的远清居就显得格外醒目,他远远地就瞧了个一清二楚。看着看着,顾辞舟心里竟荒唐地生出几分期待,而后又被压了下去,被一点点失落所湮没。
……容与不在顾家的。
唉。
他有些……想她了。
第41章 半日闲 “偷得浮生半日闲。”
腊月廿三过小年, 腊月廿四大扫除,腊月廿五迎玉皇,腊月廿七洗福禄, 腊月廿八把面发。
廊下的灯笼换成了大红了,府里各处也用上了红绸子红缎子, 红梅在甜白釉的美人瓶中怒放,大红猩猩地毯里织了银丝, 蔓蔓绣出合庆吉祥的纹路。
足下毯软,手中炉温。姜沅脱了外头的大衣裳进了远清居主屋,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明儿便到除夕了。
说来她原先也想过, 今年的除夕便是要远离父母与兄弟姐妹, 同自个儿的夫君一同过了。没成想, 她最后竟是连和顾辞舟一道过除夕的设想都没能实现——她要回裕州祖宅, 而他还得留守京城, 继续在翰林院任职。
想到这儿,姜沅不禁摇了摇头。
她一面想着一面往屋里走,进了厢房便径直往炕边走去, 转身向后一坐, 歪在了秋香色大迎枕上。侍琴端了新泡好的金菊桑叶茶过来,侍书则拿了只美人锤,开始替姜沅捶腿。
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还觉得过年新鲜有趣, 有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许许多多漂亮的衣裳首饰,自己的小荷包也能鼓上一鼓。府里到处都是红彤彤热热闹闹的, 漂亮喜庆又快活。等长大了,到了现在,对于过年的感受却只剩下一个字。
累。
每天都要早早爬起来,妆扮得得体妥帖然后去陪着那些三姑六婆的谈天说地, 一群人说这说那几乎一刻都不能停,面上的笑容就好像是粘住了一般,半点儿都不能落下。
不仅仅是嗓子疼、面上僵、腿上酸,最最要紧的是心累。
姜沅现在只盼着这年能快些过过去了。
她这会儿懒洋洋地靠在大迎枕上,捧着还有些微烫的金菊桑叶茶小口小口喝着,是半点儿也不提不起来看书练字的兴致。
难怪旁人都说做女儿和出了嫁之后是不一样的。想她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出嫁之后也要继续风花雪月,还真是有些天真了。姜沅不由失笑。
一杯茶喝完,她拿帕子轻轻拭了拭唇角,把茶盏放回小炕桌上,一面挥了挥手示意侍书不必再捶:“好了,打水来我洗漱洗漱便歇了吧。”
侍书应了声“是”,出去叫水了。姜沅下意识地又锤了两下腿,这才站起身来自个儿走到妆台前,对着镜子慢慢悠悠地把发髻拆了。等水打进来,她先洗了洗手,才拿起一旁的绑了马毛的青玉柄牙刷,蘸了侍女手中托盘上的药膏。
捧着药膏的侍女往旁侧后退几步,换了个手捧痰盂的侍女上来,姜沅仔仔细细地刷了一遍牙,漱过口,便半掩着嘴将水吐进痰盂中,而后这个侍女再退下,又换了三个手捧面盆与巾子的侍女上来。姜沅拿起托盘上干净柔软的巾子,放进其中一个面盆里浸湿了,细细擦过面上,擦过了两三道水才算好了。
侍女们一一退下,只留了侍琴侍书在屋子里。姜沅换好衣裳便上床躺下了。侍书拉帘,侍琴吹烛,不多时便只剩下满室昏昏,唯有窗外一点月色映于白雪之上,流光皎皎,反射出窗边地上的些许霜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