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百味(179)
屋里,姜沅听了问茶的话,也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
雪还没停。
若不是这雪小而细碎,地上也只有薄薄一层,她恍惚间都要以为这还是在京城的时候了。
夜里顾辞舟回来的时候,会冷吧?也不知三九四九那两个记不记得给他带个手炉——顾辞舟向来嫌弃拿着手炉会显得他十分“柔弱”、十分不抗冻,因此哪怕冻着也坚决拒绝拿手炉。
虽然他的确不抗冻。
傍晚的时候,顾辞舟果然还没回来。姜沅用过晚饭,陪着几个孩子玩了一会儿,见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了,就把卿哥儿和颜姐儿都赶回去睡觉了。
这两个小的都是夜猫子,夜里精神得很,这会儿让他们回去,磨蹭磨蹭再泡个脚洗漱洗漱正好是上床的时候。小孩子要早点睡觉才能长得高。
连三赶四地送走了两个不让她省心的夜猫子,姜沅转到旁边的厢房去看了看谨哥儿,看他睡得正熟就放心了。她轻轻掰开他攥紧的小拳头,把被角扯出来给他盖好,轻声叮嘱奶妈:“夜里多看着哥儿几回,屋里点了火盆热着,别让他把被子给踢了扯了。夜里喂个四五回最多了,若是哥儿睡得正香又没过太久,就别喊他了。”
奶妈连连点头应了:“是是,奴婢都记着的。”
出了厢房,姜沅看了眼外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掀了帘子出门。惊得侍棋一声叫嚷:“诶——”
外头夜色沉沉,天幕一片深重的蓝与紫,远处的房瓦屋檐也隐没在了昏暗的光线里,只余下几个住人的院子还点着灯笼与蜡烛,透出一点温暖的光。
雪已经停了。
但是外头还是冷得很。一阵风吹过,冻得姜沅都打了个哆嗦。
侍棋抱着斗篷急匆匆地从屋里追出来,展开了直接往姜沅身上一裹:“您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好歹也说一声,让我们准备个斗篷炉子呀。这样冻坏了可怎么是好?”问酒跟着把手炉塞到她手里。
姜沅被这么一裹一塞,刚才那点子寒意早就不翼而飞了。她笑了两声:“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关心我。放心吧,我身上的衣裳也不薄的,何况只是出来看看而已。”说着,就转头往屋里走:“好了,回去吧。”
回了屋子,侍棋替她解下斗篷:“夫人这会儿可要打水梳洗?”
姜沅摆了摆手:“不忙这个。你们替我准备一身出门的衣服,我去接老爷。”
侍棋和问酒都沉默了,彼此对视了一眼:“这……”已经这么晚了,外头又这么冷,出去不好吧?别到时候没接着老爷,把夫人自己给冻出个好歹来。
可见夫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们劝了两句,到底也不敢违抗。一时屋里便忙乱起来,上妆的,梳头的,开衣箱找衣服的,给手炉添炭火的,吩咐准备车马的,一直到姜沅穿好斗篷拿上手炉,带着三四个侍女上了马车,车外还坐了三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才算完。
坐上了马车侍棋还是有些担忧,想了想,和姜沅商量:“若是近一更还不见老爷,咱们便回去吧?免得碰上了宵禁,和那巡夜的纠缠起来又要花时间了。”
这倒是大实话。到时候碰上宵禁的,麻烦不说,还会给顾辞舟在这即将进京赴任的紧要关头抹黑。姜沅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有数的。”
她并不知道顾辞舟在哪儿和那些大人们聚会,不过湖州最出名的几家酒楼都在叙江边上,取那水天一色的好风景,顾辞舟从前也和她提过这些大人们常去的酒楼就那么几座,姜沅便直接吩咐了车夫把车停到叙江街口的柳树下。
江边的风吹来比别处更冷了几分。姜沅不由得拢了拢衣裳,想起坐在外头车架上的那几个家丁,男女有别她也不好叫他们进来,就让问酒提着茶壶下去,一人倒了一碗热茶,又说回去了赏他们一人一两银子,辛苦今晚跟着她出来了。
那些家丁又是得了热茶又是得了这么一笔天降横财的,个个都喜不自禁,一连串讨喜话不要钱似地说。问酒打小在二道门里头服侍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羞得面上都红了,说了几声不用谢之后就抱着茶壶逃一样地回了车厢。
姜沅见了她的面色,一惊:“外头风这么大?把你脸都吹红了。快些,你自己也喝碗茶暖暖。”
问酒一窘,面上更臊了,又不好解释,只能谢了夫人的好意给自己倒了碗热茶。
过了约莫半刻,姜沅忽然听见外头有马车驶过的声音,好像还不止一辆。不用她吩咐,已经有机灵的家丁去前头看了,回来就和她说看到了有赵大人家的车马,不过还没看见他们府上的。姜沅不由松了口气:“没事,再等等吧,应该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