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符+番外(42)
符宣的青筋跳了跳:“不过来了,人已经死了。”
翌日中午,霍冉快马加鞭了一天一夜,终于进入珀罗境内。
与西域其他小国相比,珀罗算不上干旱,但用水也是须得以节约至上,若有人污染了水源,不论有心无心,都得按照珀罗律法严处。
此时距离珀罗王城还有半天的路程,霍冉本意是想不作停歇,继续赶路,然而他身下的马却不同意了——马兄仰脖指向头顶那淋了火油似的烈日,冲霍冉喷出一口气,死活不肯走了。
马兄的意思很明显:你要找你相好你自己去,老子不给你当垫背的。
“……”
霍冉只得拽着马,灰溜溜地去找水。
珀罗边境一眼望去人烟少得可怜,河水没有,客栈更没有。霍冉牵着马,跟着路上行人走了一路,不出一刻钟,一棵足足有三人合抱的参天古树出现在了行人聚集的拐角。
那书的枝杈上挂满了红绳,约莫四五十个珀罗人聚在树荫下,遥遥地冲着一座被风沙磨砺着的简陋古祠膜拜。
霍冉看到,在他们不远处有一口井。
“老人家,请问我可以从这口井中取水吗?”霍冉用珀罗话问向一个比古祠还要苍老得多的白须老者。
老者双目泛着红:“可以的年轻人。”
霍冉灌满了水囊,又给马兄喂饱了水。他边喝水边向那群人看去,只见那古祠里摆着一个做工简陋的泥塑,所有人都在悲伤地默念着什么。
霍冉问那老人:“敢问老先生,祠中供奉的是哪位英烈?”
老人悲伤地回答:“先梁王。”
霍冉迟疑地放下水囊:“……先梁王?”
老人点头:“二十年前先梁王奉大燕皇帝的旨意来抓犯人,途径此处时有几个沙延余孽作乱,幸亏先梁王仗义出手,否则我们村庄所有人都已经死在沙延人的屠刀下了。现在你喝的这口井,也是先梁王在回到中原后,派人偷偷过来给我们挖的。我想,一定是先梁王的灵魂庇佑着我们村庄,这二十年来每一次大旱都是这口永远不会干涸的井让我们生存了下来。只可惜苍天无眼,先梁王英年早逝,就连他的独子不久前也……”
老人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又有几个村民来到了树下,陆陆续续在树枝上系上了红绳。那些飘扬在风中的红绳有的已经变了颜色,有的还是崭新的鲜红,绽放在风沙里,好似永不凋零。
霍冉知道,按照珀罗的礼节,这些红绳象征着他们最虔诚的祈祷与祝福。
霍冉跟老人告了别,伸手摘下了一根红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长宁的错觉,她总觉得珀罗的夜空要比洛京的更黑一些,珀罗的星星要比洛京的更亮一些。
前一晚,得知两个热爱中原文化的小王子的陪伴并不能让符宣感到愉快的长宁经过反思,这天夜里早早地就把也良齐和她麾下的孩子军打发走了,过来陪符宣说话。
“哥,你看,流星!”长宁骑着小木马,和符宣并肩坐在庭院里,“要不要许个愿!”
符宣也骑着小木马,顺着长宁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希望我家长宁能再泼辣些,再不讲道理些,省着也良齐那小子惹她生气。”
长宁笑着说:“那我就许愿,希望霍校尉能早一点来,最好是立刻,马上,赶紧把我哥带回家。”
符宣:“……”
“好端端的,提那愣头扫不扫兴?”符宣嗔怒道,“就这么希望你哥走?”
“当然不希望,”长宁如实说,“但更希望哥能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我知道,你在洛京的时候从来都不开心,只有和霍校尉在一起的时候你才能肆无忌惮地生气,想打他就打他,想骂他就骂他,虽然到最后都是他给你气得不行,可我知道你那时候是真的自在,不用做什么荒唐王爷,也不用背负着父王的遗命找什么狼符,你……你知道的,对于咱们这样的人来说,自在有多珍贵。”
符宣在长宁的头顶揉了一把,什么都没说。
西风送来了夜的微凉,长宁吹着风,忽然说:“哥,我想父王了。”
“哥也想父王,”符宣望向了星空,“哥一直觉得,父王是世上最伟大的人,他永远高大,慈祥,仁厚……洛京的四方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有人麻木,有人扭曲,可他永远堂堂正正地立在四方的天地里,为身边的人开出一片天地。你说,倘若父王还在,咱们是不是就不用逃得这么狼狈了?”
长宁只说:“我……我已经记不清父王的样子了。”
符宣抬眼,又一颗流星从夜空中一闪而过。
“哥也记不清了,”符宣轻轻说,“但是父王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