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囚(2)
男孩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那人,心底有一点不是滋味。他悄悄抬眼看向对方,小心翼翼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似乎是察觉到了男孩的窘迫,那人又笑了一下,却没允许男孩收回自己的手,只是自顾自牵着他去了酒楼。男孩这才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他眼略略上挑,看人的时候总有种似笑非笑的感觉,轻佻又放肆。那本不是什么礼貌的眼神,偏偏这人生得极好,上天赋予他的美貌吸引了旁边不少人的侧目而视,所以被他注视的时候并不觉着无礼,只让人感觉温暖。
男孩有点痴了,他感觉到自己心脏里有什么在猛烈地跳动。于是他任凭自己被对方牵着往酒楼里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早都坐在酒楼的椅子上,流水一般的人进来又出去为他们上菜,等到菜齐了,男孩看着桌上的菜,咽了咽口水,但没敢动筷子。
“吃吧。”对方说。
男孩抬眼,看着那人的表情,又看了看面前的佳肴。他确实饿极了,因而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用手抓起面前的菜就往嘴里塞。他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差一点连饿的滋味都不懂了。此刻有机会,自然要多往肚子里塞一点。
那人只是笑,笑着看男孩吃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他。
男孩嘴里塞了太多的食物,一时顾不上回答,只能含混不清地说:“我不知道。”
他父母死的早,又没有什么亲戚收留他,从小就独自在街头长大,自然是无名无姓。在这一带乞讨的其他乞丐都叫他小呆瓜、小娘子,因为他长得较为清秀,而且被欺负了也不会反抗,连叫都不叫,只是任凭其他人欺负他,到后来那些人就连欺负他的欲望也没有了,只是叫男孩每天把乞讨来的钱全部交出来,然后分他一点吃的。虽说他全身上下总是布满泥污,但也盖不住男孩的容颜,于是这两个叫法就越传越广,自然也没人想过他叫什么名字了。
男孩心头有块石头松动了,他把脸埋进了碗里,大口吃着饭,假装没在想这个问题。
那人也就没说下去,他不甚在意男孩的名字,不过是随意提了一嘴,对方没接话,他自然也就不再问下去。因而只是看着男孩吃完了饭,然后和他一起出酒楼。等他们离开酒楼的时候,天早都黑透了,连酒楼门前都不见什么人影,只有一两只野猫嚎叫着跑过,为寂静的夜晚带来一点赫人的气息。
“小孩儿,我走了。”那人说。
男孩看着他,脸微微红了。他鼓起勇气,问对方:“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那人觉着这男孩有意思极了,不过他并不想养一个小东西,带在身边麻烦太多。所以他看着男孩,好似有万分温情,嘴里却说:“不,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男孩泄气了,他沉默着垂下眼,但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这人,只好默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等这人走远了也没挪开眼睛,视线就这样黏在他的背上。这时旁边突然窜出来几个人,围住了男孩。
“那人是谁?为什么要带你去酒楼。”几个人居高临下逼问男孩,“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快说,不然打死你。”
男孩沉默了一下,抬起头,对着他们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我怎么会忘记各位对我的好呢……他给了我几两银子,留在我身上也是无用,这就拿出来分给各位哥哥。以后也要多多照顾我啊。”
那荷包里装了不少银子,男孩把银子放到了他们手上,又摊开手,证明自己没给自己留任何一点东西。那些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也没去思考男孩是怎么获得这些银子的,只说了句“算你识相。”,就把一块馍馍丢到男孩身上,然后勾肩搭背走了。
男孩拿着那块馍馍,用手用力掰了掰,没成功。那块面团不知道放了多久,也不知道从哪里来,只是看上去勉强能下口。他看着那群离开的人,眼神忽然变得阴冷起来,刚刚露出的讨好笑容,此刻成了冷漠而又怨恨的表情。
他对着那群人的背影呸了一口,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快感,将手里的馍用力掰成两半摔在地上,仿佛在发泄何种情绪。然而男孩最后又把馍馍捡了起来,拍拍灰放进怀里,哼着小曲,离开了这里。
他试着咬了一口,实在是硬得难以下咽。加之他今晚在酒楼早已吃饱,便狠狠地把嘴里的“砖头”咽下肚。
他捏了捏手里幸存的一块银子和那个荷包,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喜悦来。
真好,他说,这人对自己这样好,以后若还能见到,要努力回报他……
由于那人给的银子,小呆瓜过上了几日清闲日子。前段时间那群拿走银子的人一连数日都没出现,于是这几日他就坐在路边,连乞讨的底气都大了几分,嗓门也喊得比其他人响,引来不少人往他的碗里丢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