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囚(11)
不过一年的光景,变化便如此大,多少让颜幼茗看出什么叫世事无常来。只是他现在也只有十六,想不出那么多人生大道理,也不认识太多字,便憋不出什么话来,于是只能保持沉默。即使在玄月派待了一年左右,要理解这家酒楼菜谱上各种风雅的菜名仍是十分困难。在勉强看完菜谱后,颜幼茗托腮看着窗外,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颜幼诚抬手,用筷子尾端敲了敲颜幼茗的脑袋:“想什么呢?吃饭了。”
两个人在酒楼里寻了处包厢,菜上齐后,就再没人进来打搅他们。颜幼诚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了块烧鹅,糯香的酱汁和肉充斥着整个口腔,让颜幼诚无暇再估计颜幼茗究竟在想什么。
颜幼茗没跟师兄师姐们提起过自己的曾经,大多数时候都是随便糊弄两声,便过去了,以至于内门几名弟子以为他的过去是什么家破人亡的悲惨境遇,脑子里脑补出了不少好戏,因而颜幼诚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慈爱……一时间,竟不知玄雷长老究竟算他师父,还是师祖了。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颜幼茗成长了不少,然而心智还未完全成熟。所以在他看着窗外的时候,意外看见了一个太过熟悉的背影。
即便已经过去了一年,两人当时甚至只是认识不到一天。然而在对方回头的时候,颜幼茗仍是精准地从一众人群里认出来:那是曾经请他在酒楼里吃过饭,还给他银钱帮助他的人。
……颜幼茗的手指不由得捏紧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心底的情绪,随身带着的荷包也因此被他捏出几道褶皱来。
顾不上颜幼诚的询问,他起身就追了出去。
只是颜幼茗没能再找到那人的影子,即便从他起身到下楼没过去多久,面前依旧只剩人来人往的闹市景象。小贩推着车叫卖,路旁偶尔有人向他乞求,甚至有人匆匆走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留下一句“抱歉”,连颜幼茗的脸都没看一眼。
颜幼茗总觉着,那人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所以才会找不到人。倘若他能再努力一点,不像现在这样无用,是不是就能见到那人了?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想,明明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偏偏就是对他念念不忘,就算对方再人群中也能一眼看见他。
颜幼茗怅然若失的在路边站了会儿,“抱歉”二字也未听见。直到颜幼诚迟迟不见他回来,下来寻人,这才回到包厢,食不知味。
二人在酒楼里没待多久,城里也是,他们的目标本就不是这京城,不过是路过这里,颜幼诚菜拉着颜幼茗去最好的酒楼里品鲜。他们本就是来下山游历,只是颜幼茗还未到辟谷,而颜幼诚虽已辟谷,却也馋人间美味。想来他在山上待了许多年都不曾下山,若不是玄雷长老这次强迫他离开,也不知要何时才会主动离开。这才在这里耽搁不少时间。
正走着,天便暗了。他们早已出城,在一处树林里有些分不清方向,又看着太阳西下、鸟兽归巢。即便两人有些修为在身,此刻也不免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度过这一晚。
这是颜幼诚第一次下山,而颜幼茗也不熟悉这附近的路,二人也没提前想好夜间在哪里找落脚点,便是他们没能提前做好准备的缘故了。这一路走来,从未在城外待到晚上过,每日都是早早寻客栈睡下,和他们在山上时别无二致。只是今日不知犯了什么浑,直到天色晚了还没回城,以至于他们在为自己落脚点发愁。虽说颜幼茗在哪儿住都行,只是颜幼诚受不了这样的苦,于是提议再回城里去找个酒家,随便住上一晚,待到天亮再赶路。
林间不知何时起了大雾,或许是因为夜间有些雨的关系,两人此刻有些找不到出路。正迷茫,颜幼茗和颜幼诚瞥见远处一村庄。因为修仙的关系,二人眼力比常人高出不少,虽说大雾和密布的竹林遮挡了他们不少视野,然而稍近一些的村庄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只是不知为何,即便是颜幼茗这样修为颇低之人,看着远处的村庄,都隐约感觉到了里面的邪气。
修仙之人,对邪气感觉颇为敏感,也只有魔教之人,才会散发出邪气来。对方修为境界越高,越不容易被察觉,若是连颜幼茗都能觉察到村落里的邪气,那他们怕是一些不知名的小喽啰,不值一提。
然而,令颜幼茗疑惑的是,京城虽离玄月派不远,却也算不上特别近。他在京城里这些年,从未听过有谁是魔教之人,连修仙的风气都不怎么兴盛,最多在和他这样的小乞丐眼里,是个传说。毕竟京城里大都住着一些富人和官员,谁也没亲眼见过仙人,倒是常有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来招摇撞骗。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会为了虚无缥缈的事情放弃眼下的生活呢?又或许是他以前消息闭塞、还未修炼的缘故,才不知城外竟有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