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攻略傲娇太监(147)
深青床帐密匝匝挡住如银月色,她窸窸窣窣动作,挪进安止的被子里,轻声说:“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有我呢。”
安止声音一如往常,让她别胡思乱想,赶紧睡。
乐则柔忽而将他抱住。
“不像话。”
安止不想配合,但乐则柔执意将胳膊伸到他颈下,还挪走了他的枕头。
“别动。”她用幼时分享秘密的语气在他耳畔小声说:“只有我们两个,你不用强撑。”
安止没觉得自己强撑。
他万事都能照料周全,百忙之中还记得偷换了永昌帝的尸身,将他烧成灰撒到乱葬岗。
他只是睡不着吃不下而已。
但他没有反驳乐则柔,因为这个狭小的怀抱温暖而安全,他不想离开。
他还就势将手搭在她腰上,规规矩矩的。
五月份,江南已经暑热,但身上的手仍冷得过分,一块儿死玉似的,乐则柔隔着层衣服都感觉到凉意。
于是她很自然地将自己上衣衣摆掀开,让安止能暖手。除去这一层绸缎后,她被冰得起了层鸡皮疙瘩,微微瑟缩了一下。
安止想抽手回去,但被她强硬地按在自己腰腹。
乐则柔拢他紧了紧,缓缓地说:“好了,什么都不想了,咱们先睡觉,好好睡。”一边说还一边轻拍他后背,哄孩子般哄他睡。
略低哑的声音像是遥远的梦,她不说以前,不说以后,窸窸窣窣胡乱念叨:“我一路过来,太湖周围的莲花都开了,很香,还有莲藕与菱角。我带了一些桂花蜜来,明天我们吃桂花藕。”
“莼菜也很嫩,让人早起买一些,我们再喝一点莼菜汤。”
安止没有反应。
她心里叹口气,轻轻松开了自己衣带。交领落下,气息和温度最让人安心,她环抱着安止的肩颈,自发心抚至脖颈、肩膀。
“我在家学了绣花,以后给你做衣服,能绣两竿竹子。”
安止鼻端是她暖热的皮肉,散着她的香,寡淡端宁的七姑此时甜得要命。
初夏夜风柔煦,窗外有鸟啼与蛙鸣。
“等你不忙了,跟我回家,我们在湖州喝酒,我有很好的金华酒……”
乐则柔突然噤声。
胸前有湿润的凉意。
安止哭了。
能哭出来就好,乐则柔暗自松了口气,紧接着是尖锐细密的痛绣花一样扎在心口。
谁谓伤心画不成,端看执笔人遥隔云雾,依然一千层。兜兜转转,绕不开旧日坟茔。
她将一个个吻落在他的发顶。
安止双臂骤然收紧,似乎要用她拭泪,她被勒得疼也没出声,抚摸他长发的动作越发轻柔。
林氏一族满门皆亡,留下孤零零的他从天堂跌落地狱,十几年如履薄冰,只是因为一场可笑的构陷。
他太苦了,也太委屈了。
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抚她的爱人,只能回抱得更紧了一些,收敛他的情绪与泪水。她恨不得将他幻化成小小一个,捧在手心护着。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乐则柔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安止突然开口。
“如果当年琚太子真的谋逆了多好。”
逼宫顺利得不可思议,皇帝也是一个很容易就死的人。
如果当初真的谋反,他的父母兄长现在还能活着。
全都好好的。
乐则柔激灵一下醒了。
她心脏砰砰地跳着,听安止无奈叹息,他慢慢地说,“我这几天一闭眼,就是母亲的脸,她自缢之前还教我,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
因为刚刚哭过,他鼻音很重,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乐则柔只好宽慰他,“如今正康帝要重新审这个案子,总能沉冤昭雪的,到时候我让人活剐了幕后主使。”
安止笑了,因为埋头在她胸口,声音显得闷重,“没用的,幕后主使已经死了。”
“是皇帝啊。”
乐则柔如遭雷击。
安止没注意到她一瞬的僵硬,他从皇帝死后,就沉在空落落的无所适从。四处都是空,只有眼前温热的躯体才是能留住的真实。
“我总想,不如那时一起死了。”他闷声闷气地说:“死也比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强,都死了,就留我一个。”
“不许你这么说,你还有我呢。”乐则柔捧起他的脸,一点点吻去他的泪水。
泪水咸苦,像是他浸淫宫闱的十四年。
二更鼓打响,月色中入眠的雀鸟被惊醒,啼鸣着远去。
这座宅院又恢复了静寂,安止只能感觉到她落在脸上的,柔软的轻吻。
像是一场易碎的梦。
黄粱易熟,梦又能留多久?
“你会不会嫌我?”
他终于说出这句话,在乐则柔面前,他没少说自己是阉人,说自己不能人道,说自己身份低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