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之畔(35)
山庄内,薛崇义对着薛青冶大发雷霆:“你是怎么搞的?怎么会犯上勾结官府盗采盐矿贩卖私盐的罪名?”
“我也不知道。”薛青冶一脸惶恐,“当时常州府尹说得恳切,那些文书一应俱全,我也就没有怀疑……”
“常州府尹?哼,常州府尹都自身难保了,难不成你还指望他来给你洗刷冤屈?”薛崇义气得脸色铁青,额头上根根青筋暴出,原本因重病而变得瘦削的脸此时已扭曲到了极致。
正数落着,杜兰心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进来便看见满地的碎瓷片,又见薛崇义脸色可怕,便小心翼翼地移步到薛青冶身旁,给他递了个眼色。薛青冶看着她摇了摇头,冷不防薛崇义开口问道:“兰心,钱庄现在是什么情况?”
“钱庄……钱庄又发生了挤兑。”杜兰心无可奈何,只好据实以告。薛崇义一听,只觉天旋地转,自己站立不住,往后连退两步一下子跌坐在太师椅上。“完了,完了,开源的百年基业就要毁在我的手里!”
“姨丈,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您不要着急,注意身体要紧!”杜兰心见他脸色变得极差,便有些担心他的病况。薛崇义一挥手:“现在别管我,保住开源是最重要的,否则我们以后都只能喝西北风了。”说完便陷在椅子里沉思起来。薛青冶和杜兰心相视一眼,也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解决之道。
笠香居包厢,上官云荻姗姗来迟,一进门就见范君朔铁青的脸。上官云荻知道又是为了开源,便一笑,也不和他打招呼,就往云榻上一坐。
“你早就知道良常盐矿的事有问题对不对?”范君朔突然开口质问道,“你早知道这是常州府尹自作主张,还是你授意让常州府尹陷害陶宜山庄?”
上官云荻一听,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冷冷地回复道:“我有必要处心积虑地陷害陶宜山庄吗?是他们自己出了状况,你却来怪我?”
范君朔见她脸上微有怒怨,便知自己话有些过分。他缓和了语气,问上官云荻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今天这件事与你无关?”
上官云荻一笑:“那倒不是,今天这件事确实因我而起,不过却是陶宜山庄咎由自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范君朔心里有些犯急。他虽不太清楚这盗采盐矿贩卖私盐的罪名究竟有多重,但他知道开源一定又发生了挤兑,如此一来,薛青冶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性命不保。
上官云荻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还是不放心薛青冶,便软语安慰道:“你放心,贩卖私盐罪名是大,但陶宜山庄也是被人利用。证据确凿,他们不会有性命之虞,只不过这一次,开源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范君朔看着上官云荻,眼中隐隐有了一丝寒意。
上官云荻见他这副表情,心中有些难过。她勉强一笑:“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我当初刚听说常州府尹要和陶宜山庄联手开采良常盐矿的时候,我也没有多心。你们去良常勘察的那天,我和秋芜去茅山茶场巡查,顺路去漕河边察看他们将粮油茶叶通过运河送到浙江的工事进度。当时老船工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他说经营盐铁漕都要户部派专人监管,当地府衙也不能插手。”
“就是因为这句话,让我突然怀疑良常盐矿这件事根本就是常州府衙瞒着朝廷弄出来的。否则的话,这事应由两淮盐运使监管,哪里轮得到常州府尹来越俎代庖。因此,我一回来就托人寻途径上报朝廷,看看朝廷的反应,看来我猜的没错。良常盐矿的储量丰富,这样大的地下盐矿在宜溧是十分罕见的,所以朝廷才会这么快派人下来处理此事。”
“原来绛红轩在朝中也有耳目,我确实小看了你!”范君朔冷笑一声,心里还是有些窝火,“为了扳倒一个小小的陶宜山庄,你们倒是费尽心思!”
上官云荻看着一脸气愤的范君朔,觉得他一心只为薛青冶和陶宜山庄考虑,不禁有些不平,便赌气道:“我不是说过,我要扳倒薛家,就绝不会让它有再站起来的机会!”她说完看了一眼范君朔的脸色,只见他板着一张脸,显然心里怒气难消。上官云荻摇头轻笑,又对他道:“你若是恼我没有事先提醒你,我也不会怪你。不过,你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因为你们三个人思虑不周才会导致今日的局面。倘若当时你们有一个人想到了这一层,就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了。”
范君朔一愣,虽然心里依然疙疙瘩瘩,但却不得不承认上官云荻说的对。如果他再多了解一点朝廷的条令,如果他思考得再深远一点,也许就会发现其中的蹊跷,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可是事到如今,一切都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