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遇(8)
而这一切,都源于云迹白的一句话:“以后她就是云宅的小姐,待遇规格按我的标准来。”
云冬遇这才明白男人说的那句“到家了”是何意思。
她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只是从李家小姐变成了云家小姐。
唯一不同的是她仍然要扮演着书童的角色,每天清晨起床用完早饭便要去书房。
云迹白每天都会坐在靠窗的桌前,拿着一本书迎着阳光等她过去。
两人分坐在桌子的两侧,依旧是一人一本书,只是云迹白开始给她布置作业,日日盯着她完成。
而云迹白手里的书从《伤寒杂病论》变成了《本草纲目》,桌子的一侧还摆着其他医书,厚厚的一摞堆成了小山。
随着云冬遇看见医书的次数叠加,她的好奇心与日俱增,终于有一天忍不住问出口:“迹白哥哥,你是想要当大夫么?”
云迹白抬眸看她,又侧头看了一眼医书,情绪不明地说:“可能吧。”
没有得到清晰的答案,云冬遇噘了噘嘴,视线开始乱飘,直至停留在窗外的树桠上。
许州的气候宜人,虽然才刚过二月,树木却发芽许久,已然长出了新叶,空气里时常飘散着花香。
只是她还未见到似画的山水。
“坐不住了?”云迹白头都没抬,也知道她看腻了书。
到底是半大的孩子,再喜欢看书,也禁不住天天困在书房,从早呆到晚。
“迹白哥哥……我想出去看看。”云冬遇软声撒着娇,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云迹白淡然地打破了她的期待:“天气还未到能出游的时候。”
小姑娘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噘着嘴,从颈后抓了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就差把失落二字写在额头上了。
“先在院子里玩玩吧。”
“可是院子里没什么可玩的啊。”
云宅里不用说山水,连花都没有几朵,池子也是荒芜的,树就那么几种,还都是不会开花结果的。
云迹白把书扣在桌上,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小姑娘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重新拿起笔,在纸上默写着刚刚背会的古诗。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云迹白垂眸看着纸上的字,只觉得眼前的小人似乎长大了一点,都会借诗抒情了。
—
云冬遇又在书房呆了五日,终于在院子里看到了百般斗艳的鲜花,书房旁边的空地上更是多了几株移植来的桃树,春风掠过,树枝乱颤,朵朵桃花纷飞在半空中,恍如人间仙境。
云宅仿佛在短时间内经过了一次大修,后院的池塘注满了水,几十条红鲤时不时冒出水面,竞相露面。
旁边多了一处凉亭,依水而建,背靠两处假山,于云冬遇而言,堪称是避暑赏景的绝佳去处。
云迹白低头看着面带惊讶的小人,耐心地询问:“如何?院子里能玩了么?”
“谢谢迹白哥哥。”云冬遇再迟钝也明白了这几日院中时不时传来的动静是为何。
眼看着小姑娘又要红了眼睛,云迹白大手一挥,让她去玩了。
“主子待她可真好,只是不知道她有什么特别之处。”辉叔站在一侧,低声地问道。
云迹白沉默着,凝神望着不远处的云冬遇。
小人在花丛里胡蹦乱跳,偶尔惊起某只停下休憩的蝴蝶,脸上更显兴奋,追着蝴蝶四处奔跑,衣裙上的绸带被风掀起,好像一朵落入凡间的霞云。
“有时候看见她,就觉得日子还算是有盼头。”
“主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盼头多着呢。”
“我以前也这么觉得,只是……”云迹白沉声说,“一个被命运诅咒的人,日子再长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虚度光阴罢了。”
“主子别这么说,小人已经去遍寻名医了,想必不久之后就有法子帮您恢复发色了。”辉叔连忙安慰道。
云迹白没再回应,事实上,他也不是那么甘心,但饱读医书也不见相关病症,更勿论治疗了。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至少要看着这小姑娘长大,过了及笄礼。
—
自从院子变了样,云冬遇就扩宽了活动范围。
云迹白也不再把她拘在书房,经常会带她在院子里看书,偶尔还会搬出古琴弹上几曲。
“迹白哥哥,你怎么什么都会?琴棋书画有你不会的么?”云冬遇好奇地问他。
云迹白低头思索:“画吧,我不是很擅长画像。”
“我想看看,你给我画个像行不行?”云冬遇手撑着脑袋,坐在他身边。
云迹白叹了口气,命人去取颜料。
待他铺好宣纸,云冬遇已经卧倒在树下,上身靠在树干上,单手支在脑后,身上满是掉落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