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屋檐下,仰望的星空(12)
琚冗皱着的眉头倏地松了下来。
最后几个字从连回清嘴里说出来几乎带着颤音,她怕自己会哭出来,迅速地转身跑了。
她跑得飞快,一口气跑进楼道里,等不及搭电梯,疯了一样沿着楼梯往上跑,直到她再也爬不动,她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越是用力地呼吸,眼泪越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最后她顺着墙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死死地咬着手腕,闷声哭了起来。
终究,她还是习惯了。
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只睡她那一边,琚冗睡的那边空荡荡的,她仍旧不敢逾越半分。每每夜里醒过来,她会习惯地伸手把琚冗那边的被子往上拉一拉,被子落到床面上她才会意识到那一边已经没有人了。
凌晨时分,她已经形成了生物钟,会准时准点地醒过来,睁开眼看向琚冗那边,她会怔愣好一会才能反应过来琚冗已经离开了。
甚至有一次,她凌晨醒过来看到琚冗不在床上,她的第一反应竟是琚冗去了阳台准备跳楼,她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疯了一样扑到阳台上。她的动作太过迅猛,滑了一跤,头磕在墙壁上的剧烈疼痛才让她清醒过来。
那晚她坐在阳台的地面上,靠着墙壁,透过阳台的窗户遥遥望着幽蓝夜空上零零散散的几颗星,直到天明。
琚冗,这个人曾离她那么远,又离她那么近。
他们一起共度了两个月零十八天,不管怎么样,她都感激老天爷给过她一个可以接触到他的机会。但她又觉得悲伤,因为那些时光那样短暂,且又一去不复返。
她从来不敢想,琚冗会回来找她。
琚冗被接回去的第二天就被章传远送入最好的骨科医院进行手术,手术很顺利,他从手术室转入病房安顿好后,章传远让林正凡拍了一张琚冗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发在琚冗的微博上,并以琚冗的口吻配上文字:手术很顺利,我很好,谢谢大家的关心。
这条微博发出去不到一小时粉丝的评论已经达到几十万,很快“琚冗受伤手术”这个话题就上了微博热搜。之后林正凡将琚冗微博的账号和密码拿了去,隔三差五地发一些琚冗养伤的情况,好借用他的腿伤保持热度。
琚冗只静静看着这一切,他不反对,也不认可,就好像那些事与己无关。
三个月后他康复出院,开始接通告赶片场,拍戏时他很快就能进入角色,每个镜头都拍的很认真。
出席某些代言活动时他双唇抿着,微微露出一点牙齿,笑起来既谦逊又真诚。
与人交流时他也十分绅士有礼,他和别人握手一定会身体前倾,眼睛看着对方,从眼底浮出来的笑意仿佛让人置身在温暖明媚的阳光中。
除了消瘦了许多,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完全找不到他在连回清那里时脆弱又抑郁的丝毫痕迹,似乎就像章传远所说的,他并没有抑郁症,他只是入戏太深,现在出戏了,他就该是原来的样子。
然而等到夜深人静,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又成了另一个模样。明明很累,他却无法入睡,他的头很疼,特别是凌晨时,简直头痛欲裂。他只能颤抖着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双手抱着头,从凌晨一直疼到天亮。
不管夜里如何难熬,白天他又恢复正常,任何场合他的嘴角都带着迷人的微笑,彬彬有礼又温和谦逊。
琚冗拍摄的那部有关抑郁症的电影叫《有匪君子》,开拍不久他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有抑郁情绪时也是这样,白天正常,夜晚异常,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一个人压抑着,忍耐着,后来已经严重到出现精神错乱的地步。
电影拍摄完的某一个凌晨,他第一次出现了轻生的念头。他像一个幽魂一样开着车在马路上游荡,车子开到高架上时他把油门踩到底,让车子往高架的水泥护栏上撞了过去。
他想把自己撞死。
是李长椿及时赶到把将送去了医院。他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明明心如死灰,却又让他感到极大的恐惧,他想逃,他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他趁着李长椿出去打电话的时候离开了病房,他迷茫而僵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把自己藏在医院的楼梯间里,连回清的出现对他来说,就像即将溺水的人在湍急的河流里抓住的一根浮木。
连回清的那个小屋子,让他觉得安全。在那个小屋子里他与外界的一切隔断,什么都不用去做,什么都不用去想,一切都那么宁静而平和。他私心里想着可以在那里躲一辈子,可连回清将他赶走了,她不愿意再照顾他了。
每次凌晨醒过来,他头疼的无法忍受的时候他还是想去找连回清,有好几次他已经将车子往连回清那里开,半路上他又死死地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