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老人如此说着，他的行为举止也相当坦荡，就是在场的人谁都没有信任可言，谁又能知道这位老人会不会嘴上说停战实则准备背刺一刀呢。

沉默片刻，老人已然明白，他也只是发出几声浅笑，继续用他那苍老的声音询问着：“是不信任我这个将死的老人吗？”

他微微抬头，斗篷在他脸上投下一大片阴影，即使如此还是无法掩藏他考究的目光。明明应该看不到他的脸才对的，祝光晞却觉得他笑了，那种长辈面对自以为是的后生的笑意，说是来停战的，为什么还会这样挑衅？

“那边那位祈愿之子暂且不论，你们两位不至于看不出来吧？”

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说话，那种戒备僵持的气氛随着基拉兴趣的消散而减淡了不少。他就像是被大人夺走了玩具的孩子，整个人恹恹的，无精打采甚至还带着一丝对大人的怨气。

“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才觉得无趣啊。”基拉看上去十分困倦，他放任自己跌坐在空中不知道何时形成的座椅上，兴致全无，甚至看都懒得看那位老人一眼。

“对我来说，你们妖精的国仇家恨实在无聊至极，你们还不如这里的矮人族来的有趣。”

即便基拉说得再怎么刻薄，老人也没有一丝怒火，对他说的话都是一笑而过，就似在包容还不懂事的孩子。基拉见此更是觉得无趣至极，浑身乏力似的用手勉强撑着头，双腿在空中晃荡着，坐得相当随意。

见基拉不再说话，老人自然也不再理会这个精灵，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祝光晞。目光停留在约修亚身上不过一瞬，他了然地浅笑几声，看着祝光晞继续最开始的话题。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这样聊也没问题，如何，祈愿之子？”

祝光晞实在不懂这个老人到底是什么套路，盖亚不是说过祈愿之子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的吗，那盯着她做什么？还是说她终于要为她骗过的妖精付出代价了？她无意识地拽紧了约修亚的衣摆，看着老人点了点头。

“盖亚，他还好吧？”

“挺好的？”

祝光晞自己都不太确定，在她看来盖亚是活得挺好的，虽说重伤在身，种族内人丁凋零，至少他还过得挺舒畅的？话说这到底什么鬼问题，她哪能知道盖亚到底好不好啊，她还没问过盖亚这种问题呢！

“呵呵呵，精灵小鬼，我赞同你的看法。”老人听完祝光晞的回答笑着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句，他转头看向几乎快困得睡着的基拉，只是那种眼神只让人觉得他在看不懂事的小鬼。

基拉困得只留下眼睛一条缝隙，没认真看都会认为他是睡着了，可老人看得清楚，在他的眼中都是化不掉的寒冰。锐利且不近人情，是没有心没有感情的人，这跟那边的天羽族很相似，不过是比那个天羽更加无情残忍。

两个都是没有感情，不会因为感情影响行动的人，不过那天羽族却戴上了项圈认了主。老人无声地露出了笑容，活得久了见的东西多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疯狂的，曾经倒霉的是矮人族，如今轮到妖精族，这没什么不对。世界隔一段时间总要疯狂一次，大概这也是祈愿之子作为警示的用意。”

老人看着眼前的废弃都市，似乎在透过这个都市看着什么，他身上依旧是平静释然。不会像盖亚那样，提起这些依旧带着恨意，也不会像涅墨丝那样对除了同族以外的一切都带着警惕。

“妖精跟其他种族不同，不会灭绝，这些痛楚都是给曾经天真的我们留下的教训。执念太强只会更加痛苦，按照各种史书记载的办法，跟着前人的车辙寻路，大仇得报，最终换来的是什么，史书上写得也有够清楚了。一切都照本宣科，确实有够无趣的，至少矮人族的做法让自己退步了，却依旧能繁盛发展，比那两个孩子聪明多了。”

祝光晞看着老人沉默了，脸上就差没挂个黑人问号的表情包上去。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她懂，但好像现在大部分妖精的看法跟这位老人完全不一样，这老人的看法还真是少数派，看着就跟她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一样，有点圣母。

“你这样的看法也很无聊，还是姐姐好玩多了。”基拉说着就一个翻身跳到了地面上，满脸天真的笑容抱住了祝光晞。祝光晞压根没想过他的动作这么快，他还一脸得意地抬头看着他，就一机灵的熊孩子样。“姐姐，你说是吗？”

“放手。”祝光晞冷漠地看着他，向着约修亚身边又再躲了两步。没想到基拉在这种时候还能大吵大闹，就是不肯放手，大声嚷嚷着：“姐姐这么信任约修亚叔叔，还抓这么紧，就不管我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