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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4

【树啊树】(父亲的树)

父亲觉得孤独，就在荒坡上载了一棵树。没想到第二年他就有了一个儿子。父亲一高兴，就又在荒坡上载了一棵树，转过年来，他又得了一个儿子。接下来父亲又载树，又得子，又载树又得子……要不是妻子难产而死，父亲还会载树还会得子。之后的岁月里，父亲就一心守侯和呵护他的几棵树和几个儿子。而当树和儿子都长大了，父亲去世了。

大儿子说，家乡太穷了，我要出去闯世界。于是，他就砍倒一棵树，做成马车，一溜烟跑掉了。

二儿子说，家乡太苦，没人愿意嫁过来，我要入赘人家。于是，他也砍了一棵树，做成家具，兴高采烈地到女方家去了。

三儿子考上了大学，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家乡的一把泥土。后来他在城里成了家立了业娶了妻生了子。可是有一年突然回到家乡，砍了一棵树就走了，说是要用这棵树过圣诞节。

只剩下老儿子一个人呆在老家，他觉得孤独和清冷，就砍下最后一棵树烧火取暖，树烧完了，他又把那些树根挖出来一一烧掉……

后来老儿子下落不明，不知去向……再后来就连父母的坟也被风沙吹得无影无踪了……

【站在谁一边】

天地山水之间长着一棵树。

山问树：“你站在谁一边？”

树说：“我当然是站在山一边。”

水问树：“你站在谁一边？”

树说：“我当然是站在水一边。”

天问树：“你站在谁一边？”

树说：“我自然是站在天一边。”

地问树：“你站在谁一边？”

树说：“我自然是站在地一边。”

于是，山水天地就都很喜欢这棵树。于是，这棵树也就长得根深叶茂，高大挺拔，远近上下，看上去都是一幅风景。

这时候，风来了。

“一会儿说水，一会儿说山，一会说地，一会说天，你到底是站在谁一边哪！”风质问树。

“我没说错呀——你看，我站在山的左边，站在水的右边，站在天的下边，站在地的上边，所以对天地山水而言，我确实是同时站在他们各自的一边喽。”树在风中哗啦啦地说。

“那我呢？”风问。

“我就站在你的前边哪！”树说。

于是，风满意地走了。

这时候，人来了。

“当着大家的面，你说你到底站在谁的一边吧。”人双手叉着腰说。

“当然，我是站在，人的一边啦！”树不敢得罪人。

“你真的和人站在一边？”人追问。

“是，树是人栽的，树永远和人站在一边。”树小心地说。

“既然你一口咬定和人站在一边，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人说着就不由分说，迅速地把树伐倒，并强行把树的尸体拖走了……

没有了树，天觉得很空旷；没有了树，地觉得很寂寞；没有了树，山觉得很孤单；没有了树，水觉得很失落。

风来了，找不到树，就发了脾气，先是无聊地吹起漫天尘沙，后又无情地吹来倾盆大雨……于是，山留不住石，地留不住土，懵懵懂懂地跟着雨水做了山洪，一鼓作气地把人的家园夷为平地……

人抱着那棵树破成的木板，奄奄一息地在洪水里挣扎。这时候，人仿佛听见木板在说：“只有当树和天地山水站在一边的时候，才是真正地和人站在一边。”

人也似乎懂了，但却悔之晚矣。20040418

【树史】

村东头有一棵百年老树。因辛亥革命的将士在该树下开过会，村里人就叫它‘共和树’。因抗日的时候，有八路军将士在树下英勇就义，村里人又叫它‘英雄树’。土改的时候，在树下开控诉大会，村里人又叫它‘血泪树’。五八年在树旁大炼钢铁，村里人又叫它‘跃进树’。文革的时候，红卫兵在树下批斗地富反坏，村里人又叫它‘革命树’。改革开放后，日本人来到这棵树下谢罪，同时到该村投资办厂，使该村迅速致富，村里人又叫它‘友谊树’。再后来，县里的一个作家把这棵树的百年经历写成小说《百年老树》轰动一时，不但吸引了大小媒体写报道，弄专题，还感动了某导演拍成了电影《树啊树》不但在国内创了票房还在国外获了大奖。县里还做了个“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金色牌匾挂是树上。而一听到有人唱《好大一棵树》村里人就自信地说，唱的肯定是咱村的这棵树。打这以后，村里人干脆叫它‘明星树’了……20040405

【最后一棵树】

地球上最后一棵树，正好挡在了人类文明进程之路的正前方，人类为了砍掉这棵树，居然用了5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