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缘/十色+番外(109)
我和汪洋几乎一样大,但成长的环境和身份却有天壤之别。汪洋至少有亲生的妈妈,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父,而我就不同了,没有妈妈不说,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虽然后来将我的户口记在了汪来香的哥哥、也就是我大舅汪来宝的名下,成了他的养女,可是他并不是我的继父,朱凤琴也不能算我的继母,我真的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孩子,一个可有可无的孩子,一个多余的孩子。
我母亲汪来香“沉入水库喂了鱼”之后,我就由外婆来抚养,早在汪来香嫁给“大烟袋”的时候,外婆就用自家养的羊挤出的羊奶和土豆地瓜来哺育我。生存的质量虽然抵挡粗糙,但还说得过去,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而且有外婆像当年养育她女儿汪来香一样地养育着我,当然就更该满足了。
然而不幸的是,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外婆得了半身不遂,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哪还能照看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呀,而且没两年就过世了。外公也一股火上头,栽到田里就没起来,也跟外婆去了。我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朱凤琴和汪来宝的手里。
本来他们应该本着“一个羊是放,两个羊也是放”的精神,顺便也就将我跟汪洋一同给放养大了。然而不行,那个小名叫二丫的朱凤琴,也就是我的舅母,跟我就像天敌一样,从来就没给过我一个笑脸。等她跟汪来宝又生了一个叫汪海的儿子之后,她对我别说是笑脸,就是苦脸也见不到了。
我做的任何事情她都看不惯,她都要横加指责,竖加干涉,动不动掐我拧我还不许我哭,哭了就不给饭吃,给吃的饭也是等她的两个孩子吃剩的或是不爱吃的东西才允许我吃,而且常常是还没等我吃饱她就将饭碗给抢走,然后还骂上一句“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呀”!我还是不敢哭不敢反抗,因为我知道一旦那样做了,下顿连剩饭剩菜都不会有了,有的只能是歇斯底里的辱骂和咬牙切齿的白眼了。
我大舅汪来宝倒是有些同情心,时不时偷着丢给我一个地瓜或是土豆。我一旦得到,连皮都顾不上剥就赶紧塞进嘴里,生怕被朱凤琴给看见,一旦被她看见,不但我要被骂是“饿死鬼”,大舅汪来宝也要受到株连,被骂得狗血喷头;所以常常是我被那些干瓤的食物咽得脖粗脸红,几乎窒息,老半天才能缓过劲儿来。
最难忘的是有一年过端午节,朱凤琴煮了一锅鸡蛋鸭蛋鹅蛋,本以为至少也分给我一两个最小的鸡蛋吧,可是没有,一个都没有。她的两个孩子兜里揣着,手里拿着,嘴里叼着,掉到地上都不捡,而且怕我去捡吃还上去一脚给踩个稀烂!
后来我大舅汪来宝实在看不过眼去了,就偷着塞给我一个鸡蛋,还小声对我说,快吃掉,别让你舅妈看见!我欣喜若狂地接过那枚还热乎的鸡蛋,高兴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可是我刚把鸡蛋皮磕破,就听见了朱凤琴的声音,我就不顾一切地连皮将鸡蛋放进了嘴里,也没嚼几下就往下咽,本来鸡蛋就是不好下咽的食物,加上还带着硬壳皮儿,我就被咽住了。
这就被朱凤琴的一只眼睛给发现了,过来就大声吼:谁叫你偷吃鸡蛋!吓得我就更想快点儿往下咽,结果硬是把自己咽得直翻白眼。朱凤琴就过分地扑过来,掐住我的嘴巴就往外抠,边抠还边说,我倒要看看你偷吃了几个!她从我的嘴里抠出一块还没咽下去的鸡蛋,就看见了上边带的鸡蛋皮,她就像被气疯了一样,一巴掌将我打翻在地,然后用脚揣着我说,你属蛇呀偷我的鸡蛋连皮往下吞!
这时候我大舅汪来宝实在忍不住了,就说:“别打了,是我给她的……过节了,怎么的也得给她吃个鸡蛋吃吧!”
朱凤琴听了突然就转向了汪来宝,大声嚎气地破口大骂:“给她吃鸡蛋,你把我的心挖去给她吃了得了!”
汪来宝就说:“我看她是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子,再说咱们家又不是……”
朱凤琴没让汪来宝说完就打断他:“我没说错,这个小杂种就是你跟你妹妹**生出来的——还赖这个知青那个知青的,连个名都说不出来,其实就是你们哥兄妹**生的,要不她妈怎么会自己去到水库投水自尽呢!一定就是那么回事!”
汪来宝听了居然没跟她顶撞也没跟她争辩,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靠着墙角,用剩下的那条腿缓缓地蹲了下去……
水色——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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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凤琴不但限制我的食物还限制我的行动,她从来不让我跟她的两个孩子玩儿,也从来不给我任何玩具。穿戴上就更是不用说了,我从小到大就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别说是新的,就是旧的,也是旧得只能做抹布或扔掉之前才给我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