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3)
可对方喝完倒下就睡,第二天她还没醒,人就走了。一走就是几年。
但是她仍然觉得自己选对了人,心想着,这不正说明,自己爱上的并不是一个会屈于权势或者金钱的男人。他清瘦英俊有才华也有傲气,迫于无奈结下这门亲之后,因为自尊心受损,所以才对自己怀有敌意。
这没关系,她以为总有一天他能看到自己的真心,到时候这种敌意就会消失的。她装疯卖傻佯做对一切都无所知。
就像不倒翁。不论他怎么推,她都牢牢地站在原地。以为有一天自己能融化他。
但是他是冷的,就像永远也不会化的寒冰。
两人到现在只在一张床上睡过二次,一次新婚,合衣而眠,一次是几个月前他醉酒两个人第一次有了夫妻之实。
除这之外,两个人从没有正经在一起吃过一顿饭。曹正书长年都在瑞城,偶尔千里迢迢地回来也只是略住了二三天,没有拿正眼看过她一眼,就仿佛屋子里没有她这个人在,形同陌路。
就像他在新婚的第二天早上离开时对她所说的那样――“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他眼中,这个自己被迫娶回来的妻子广袖长裙听着京戏,无事时在家中小戏台上甩着水袖反串小生‘咿咿呀呀’,家里还是做神棍的,与自己向往的新时代女性毫不相干。
苏世黎看着远处隐于黑暗中的层层屋脊,觉得自己竟然会被半夜里突然回家来的丈夫吓得腿软,实在太好笑。
护着肚子轻轻笑了几声,短促的笑声,在寂静的夜幕下分外清晰刺耳。
远处有两人提着灯从□□上向这边上,听到笑声,扭头看到这边花墙下的人影,许是没看清听清分不出男女,叫了一声:“二爷?”提着灯连忙向这边来。
对方紧走了几步过来了,才看清是苏世黎。
苏世黎认出提着灯笼的是跟在曹正书身边的管事阿丁,问:“都半夜了,这是干什么去?”
阿丁连忙躬身叫道:“太太还没睡呢。”
苏世黎看到阿丁身后跟着个穿洋装的女人,长得只能算是清秀,神色似乎有些焦虑,拢着白狐皮裘,一头卷发,头上侧贴着朵白色的繁椿花。胸前是繁复的珍珠项链,改良过的贴身旗袍。大约是怀了几个月的身孕,肚子鼓得老高。见了一身云锦宽衣大袖的苏世黎十分意外。表情还有些愕然。
阿丁对苏世黎说:“太太,这是许四小姐。一起同少爷回来玩的。刚才二爷喝多了酒,这会儿不知道走去哪儿了,这老宅中假山清池太多,怕出个好歹,大家都在寻他。”
苏世黎觉得‘许四小姐’这个人自己在哪里听过,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微微向那女人晗首,显出几分主人对客人的客气,向阿丁说:“二公子在我那边睡了。想是喝得糊涂没给客人交待一句自己就走了。是他待客不周。明儿叫他给城里来的贵客好好请个罪。今日你便好好替二公子招待客人。”她还是老式的想法,自己一个女人家家,不好去招待外客。
阿丁觉得这样不好,外头各家太太都是要应酬人的,现在叫自己一个下仆去招呼,太不给人面子。但主家这么说,也就应声。忐忑地回头看一眼自己身后的许四小姐,脸上说不出的不自在。
许四小姐站在那儿,瞪着苏世黎好半天,冷哼了一声扭头便走了。
到是阿丁留在原地,局促地躬身,连连赔不是说:“得罪了太太,太太别放在心上,不要往心里去与她一般计较。”
苏世黎没回过味来,笑说:“她是个客,又怀着孩子,扑面来的一股子酒味,想必还吃多了酒,我不会与她计较什么。到是你这个不是陪得一点来由都没有,到真奇怪。”
阿丁脸上僵住,轻轻打了自己一耳巴子笑说:“就是嘴笨。好久不见太太,冷不丁见上面,都不会说话了。该打。”
看着他闪躲的眼神,苏世黎这才想起这个许四小姐兴许是什么人来。
她下意识护住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却觉得冷气从脚底猛地向上窜,不过一瞬间,骨头缝里都冷得痛。
等阿丁带着许四小姐走远了,苏世黎在花廊下坐了一会儿才回园子去。
她提着那一盏半明半暗的灯,在夜露中越走越凉。指甲掐进肉中尤不自知。恍恍惚惚魂不守舍,自己这是图什么呢?图什么呢?
不过还好,还有孩子。奶妈说了,只有孩子生下来,男人就会不同了。她握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自己的孩子才是正经的曹家骨血。
可却也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万一……万一他一世都这样不搭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