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124)
这一天下来,她心中的悲怒平了不少,勉强能按下翻涌的心绪,平心静气地说话“你也不用担心,家里早就安排了后路,我们不会有事的。只等事成,也不需得太久。只是这些事你不要问,以后也许再提。”
苏世黎浑浑噩噩回去,四乐看她神色不对,生怕她再不好,一路轻声细语。
到了只有主仆三人的时候,又劝苏世黎:“夫人说了什么您不爱听的话,您也别和她计较,她痛失爱子,又没了丈夫,家里骤然之间只剩自己,难免言行有失。”怕是下人被赶出去之后,张夫人骂了她难听的话。
苏世黎摇头。
四乐不解,不是为这个?
苏世黎喃喃说:“张家两个男丁,都不是真的骤然而亡,既然连家里女人的后路都安排好再走,若要转移钱财自然也必定是有时间安排妥当的。毕竟张夫人这样的性子,家里人不可能不知道她不是能办大事的人,也不会真把要紧的事全托给她。”但张夫人却说,张老爷叫她想法子一次转移全部银号的钱财给张浊其,张夫人不可能说谎。那么,张家不是在帮张浊其,这是在害他。
若真是这样,那便只有一个原因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开始自己就想错了。
四乐不知道苏世黎在说什么,一脸茫然。
苏世黎呆了半天,回过神问:“张浊其今天来了吗?”
麻姑摆手。丧仪上杜家没有来人。大家或怕受连累,或怕沾了晦气。
苏世黎叫四乐“拿纸笔来。”
四乐奉来,她写写划划半天,想想又觉得不妥,伸到灯上烧成灰烬,对四乐说“还是带个口信算了。你现在就去。”
四乐连忙走近些。
可苏世黎一脸不安地想了半天,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说才妥当。后来只道“算了,你去传个话,我有话要与他说,让他有机会来见我。”
四乐想说这时候也太迟了些,但也知道肯定是紧急的事,换了方便行走的衣裳便立刻去了。
她走了没一会儿,却又回来了,身后竟跟着一身寒露的张浊其。说是她才到门口便遇到张浊其从侧门出来,大概是去见过张夫人。
苏世黎还没睡,和衣歪坐在塌上,心绪不宁的样子。
张浊其还是那样玩世不恭,进来顺手拿起塌边小桌上的茶就着喝了几口。
四乐想说,那是主家喝过的,也没来得及,只好走时不着声色地收了下去。
张浊其乜着苏世黎,问“这么正经的样子,是有什么大事?”他模样比以前清瘦了不少,眼下发青,没有睡好似的,眼神倦怠,仿佛对世上的所有事都感到不耐烦。
苏世黎示意四乐她们出去守着,等她们都出去了,才正要开口,张浊其却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件事我知道了。”
苏世黎愣了一下,明知道别人听不见,可此时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皇家血脉?”
张浊其没说话。
苏世黎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张浊其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翘着腿,摆弄手里的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嘴里冷淡地说“她刚才说会想办法给我这笔钱,我跟她怎么讲道理都推不掉的时候。”
苏世黎心里微微一颤“他们让你一直都以为你就是……”
张浊其没有等她说完,一脸无动于衷打断她的话:“不论是张子令,还是我,都不过是□□罢了。日前老太太清醒的时候,说漏了大事,张家处置得快,却也怕不及那位的耳目快,咱们的张大老爷实在谨慎,心也够狠,临死还要摆上一道,拉上整个张家送一送我,想必那位如今也信以为真,到时候我一死,自然就能确保那真血脉活得太平。”
“张子令知道吗?”
张浊其摇头“他这个人……如果知道就不会这么办事。”
“张夫人知道吗?”
张浊其少见地笑了笑,讥讽道:“她那样的能知道什么内情?别说她,我怕连咱们的张大老爷自己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那个人流着皇家血脉的人到底是谁,以什么身份身活在哪里,谁在帮他谋划,会以什么方式起事,也许张家的近几辈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只负责在台上咿咿呀呀、处处叫真、遮遮掩掩、费尽心机,但没有一件事是真的,全都只不过是迷人眼的故事罢了。起码到现在,那位宝座上的人,就从没想过人会在别处。
“那杜先生……”
“不论是姓杜的也好,还是姓张的也好,都未必知道实情,就算知道了现在的事,恐怕也不会改主意,张家和杜家为这件事牺牲了太多,不能前功尽弃断送在这里。我……是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