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119)
如果坚信一件事会成功,人是不会为了别人一二句话而发怒生气。
她不可以生气。
不能让胸膛因为情绪而起伏得激烈起来。
她克制着,对张浊其和和气气地说“一定可以的。”
也不顾张浊其说什么,转身便走。
张家出丧是在傍晚,苏世黎勉强克制自己心中的乱绪,陪着张夫人身边走着,她四周全是悲泣,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着张子令的棺木,再看看哭得要昏厥的张夫人与泪流满面的张老爷,心中一时悲凉。人的性命何等脆弱,一朝身死,身后又留下什么呢?一场空。
丧事办完,回去的队伍偃旗息鼓,脚下踩着先前自己洒的纸钱,苏世黎又忍不住要想,曹府那些因为自己而惨死的人,他们的父母妻儿送别他们的时候,心中的悲痛是一点也不比张家人少的。多少个家庭像张家一样失去了希望与生机?她为了自己杀死的不是一个个的人,而是一个个的家。
如果不能重来。她怎么办?
她该怎么活?
那些死去的人中,有多少还小呢?她不止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毁了自己的一生,还害了别人的孩子,毁了别人的一生。
想着这些,她觉得有什么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叫她不能呼吸。一步步,脚下像踩在棉花上面,她再努力却还是难以站稳。眼看着张府大门就在眼前,还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50章 疑心
苏世黎只觉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之中浮浮沉沉。
将醒未醒,一时听到有人在笑,在讥讽她。一时又听到有人在尖叫,在求救。在黑暗之中不知道哪里来的火光,人影扭曲着,伸着手,向她过来,一步步逼近,她却退无可退,无路可逃。
也是,她造下了孽,还能逃到哪里去。
玉佩不起作用,唯一的希望没有了,谁也救不了她。
她这一世已然是完了。
全完了。
可恍惚中又似乎听到张浊其在说“世上本就没有转世重生的事,不要再自欺欺人!你现在日子已经渐渐好了,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苏小姐,怎么还如此软弱?!”
她听了,只是绝望。他懂什么?他什么也不懂。
一会儿他又像发狠似地“你以为你父亲是病死的吗?就不想想,怎么就这么巧。”
巧?
她琢磨不过来。
但就算父亲是给人害死的,自己又能如何挽回?那声音都不在了。自己也不能重来一次,改变一切。
就这样昏沉着,也不知道过了好久,又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在她耳边问东问西。
一时问她,谁跟她说能重生的,一时问她,那个声音现在去了哪儿。
她在黑暗之中又惶恐又害怕,嚅嚅地只说不知道。
即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无风而起,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了无痕迹,遍寻不着了。
“它根本是个骗子。全是骗我的。不,或者是我自己骗自己?根本没有这个声音,全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不然为什么别人听不见,单我能听见?”她喃喃地,想哭,又哭不出来
“父亲不在了,孩子没有了,忠仆抱屈而死。就算是醒过来去报了仇,他们就能活过来吗?我一步错,步步错,满手鲜血,好不容易终于拿到了玉佩,一次次的失败也正验证了绝无重生可能的事实。我还活着做什么?还活着做什么呢?我活该要下十八层地狱。”
她掩面而立,任凭哪些从黑暗之中伸出来的伸拉扯着自己一点一点向黑暗中去,反正在这世界也没甚留恋。
可那个人却一直那里絮絮叨叨起来。
一时说,他是天上的神仙,奉命来抓那个声音回天上受罚的。
一时说,那声音如今遍寻不着,一定是还藏在她身上,只因害怕被抓回去,才不敢冒头。
一时又对着她连哄带骗,叫她把那声音交出来,好像笃定是她把那声音藏起来了。
“逆天改命是犯大忌!你可不要听它的诱骗。我绝不能看着你们犯下大错。”
她听着,突地冷掉的心又渐渐动了一动……这个人讲得这样真切,难道说……那声音真的存在?现在只是为了避祸藏起来了,所以玉佩才不能发动?
这样一想,也似乎有道理。
若说是自己骗自己,可玉佩的事她自己并不知道,人怎么能讲出自己不知道的事来骗自己呢?
没错了。
苏世黎心上猛然一松,大事一放下,全身都像卸下了重担似的轻松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想着,如今自己也不用慌,只需静待着这声音避完了祸再出来便行了。她得活着,好好地活着,活到声音再现的那一天!
有了这点希望,心里清明了起来,隐约觉得眼前有光,加之心思定下,便有了些力气,试着睁了睁眼。但大约是躺得太久,一时竟然睁不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