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私有(93)
她也缄口不言,把自己最压抑的秘密关进心底,无人可共享。
那天,他带她到钟楼小巷去挂许愿牌,他说这里很灵可以成真。
木质的许愿牌,纹路粗糙,边角挂着铃铛。
风吹铃响,夏季的燥热消散,这人间的愿望终有回响。
在挂许愿牌之前,和灵斟酌许久,最后写上的愿望是:
——全部都忘了吧。
牧越问想忘什么。
她说就忘掉整个高中吧,她不想记得这段日子。
她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露出一个并不完美的笑容。
“对不起,我太疼了。”
“我在生一场药石无灵的病,我治不好,只能把它忘了。”
“如果有天我真的忘记你了,请你别生气,我只是……我只是太疼了。”
牧越说没关系。
他需要被记得。
他知道,他非常、非常、非常迫切地想让和灵记住他,哪怕只是一个她帮助过的穷学生,一个陌生的影子。
可他不想看她疼。
他喜欢的女孩,是连难过都说不清楚话都记得问他疼不疼,是压抑到极致也不会宣泄负能量给他,是自己疼到无法开口却还在关心他的情绪。
和灵真的,很好很好,好到他确定,他这辈子不会遇上比她更好的女孩儿了。
如果忘记会让你开心,请你忘记吧。
我还记得,将来,我还是会坚定不移地飞奔向你。
那天。
和灵长大了。
那天,她没看见风过林巷,在她的许愿牌边上,他写的愿望。
——和灵,岁岁平安。
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发的那条为她庆生的朋友圈。
惟愿你岁岁平安。
别再受到伤害了,我的女孩儿。
……
和灵的生日,像是一道残忍分明的界限。
这整半年,和灵完全换了一个人,她越来越阴郁,时不时就会看着光发呆。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起先有人揣测是她家世陨落,可她父母恩爱的消息开始频繁出现在媒体大众前,水涨船高。
可她不再爱笑,总是被老师批评画得不是个东西,在上课的时候睡觉然后惊醒。
她瘦了很多,脸色变成墙壁一样透明的苍白,眼下有一圈浅浅的乌青。
牧越见过,她在吃安眠药。
宋与墨抢走她的药,满是警惕:“阿灵,你想干什么?!”
“我睡不着了,哥哥。”少女静静地看着窗外,声音很轻,“我没有办法睡着了。”
“……”
牧越没有那次是这么痛恨他与她之间的差距,他连在她身边安慰,都是件奢侈无比的事。
她的喜怒哀乐,全与他无关。
甚至于他送她的几瓶牛奶、裙子,她也会记得让人还回来。
他们下次的交谈,还是在钟楼。
她是在上课的时间偷跑出来的,靠在长椅上,手遮在眼前,手机里扩音播放电话。
“阿灵,你还要演到什么?不过就是感情破裂另寻新欢,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放学回来上课,给你请了金融导师。”
语气强硬的命令。
没有一点温度。
和灵等“嘟”的电话尾音响起,她才睁开眼。
似乎是辨认了一会儿,她才说是你啊。
“还好吗。”他问了句废话。
“很好。”和灵说,“好学生也逃课?”
他是跟着她出来的。
和灵似笑非笑:“你知道你刚才,听见了个商业机密吗?”
他摇头。
“无趣。”和灵的话总前言不搭后语,“你说,人的感情怎么会这么荒诞。”
“嗯?”
“爱时你侬我侬,时间人性权利熏陶勾引,那爱就破裂不见了。”和灵嘲讽道,“天长地久、至死不渝?真他妈恶心。”
“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
和灵笑了:“这是我们的差别。”
血淋淋的教训近在眼前,她不会再被骗了,她不想再被骗了。
牧越解释得急:“真的不是。”
“成年尚且如此,遑论好无定性的少年。”和灵满目冰冷。
“……”
牧越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的质疑字字有理,他却没有任何证明。
可能得到很多年后,他才能给她说一句,“我偷偷喜欢了你很多年”。
安静良久。
钟楼历史悠久,古朴雅致,常常有老人在这儿卖花。
玫瑰、百合、向日葵,满是花香。
和灵往那走,她随便拿起一束花。
“喜欢?”牧越问。
“不是,”和灵说,“满天星?这名字这么亮堂,肯定不怕黑。”
后来。
他时常在她课桌里放一束满天星。
别怕黑、别怀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