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子之潜龙勿用(59)

作者:鹅没疯

第十九章 殿前招安策

距离冬至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因着赢骢一直昏迷,卫皇后又做不得前朝的主,海匪在冬至夜里杀了南海郡郡守赵宜年并把人头送到麟德殿上的事情也就一直没有定论。赢骢醒后的当务之急便是召集重臣就此事议出个结果来。

御前会议上赢骢一直保持安静没有说话,听他的重臣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能够参与议事的都是帝国权力中枢上的人物,幼年登基的赢骢早已谙熟自己的一套君臣相处的法则——先不动声色地观察每一个人,然后出其不意地发问,最后抛出自己的决定。

永远不要让你的臣子知道你真正的想法,方可树立你作为君主的威信。这是大父太宗庄皇帝教过他作为帝王的第一课,也是唯一一课,却使他受用至今,他也会把这一课教给自己的继承人。

和庄皇帝璀璨的御前阵容相比,赢骢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中央集权中枢与草台班子毫无二致。

三公中的丞相程骛原是行伍出身,在平定南越国叛乱中跟随卫皇后的父兄当副手立下战功,卫氏父子的早殇让他迅速补位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在宣宗摄政时期曾短暂地当过一段时间的太尉,赢骢亲政后立刻回收兵权,恰逢薛夫人入宫,丞相薛彭祖请辞,赢骢也挑不出更合适的人,便做个顺水人情把程骛扶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程骛家世代从军,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他算是几代人里活的最久的一个了。平心而论,在打仗上是个将才,但要他处理国事嘛,就显得有些强人所难了。不过不重要,帝王才是布局谋篇的人,丞相作为皇帝的右手,只要乖乖听大脑指挥,执行就可以了。程骛是个能用、好用的自己人,但对他的期待不宜过多。

太尉空悬,三公之中的另外一位——御史大夫宗济。此刻他那副公鸭嗓正操着一口浓重的九江郡口音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他来长安做官的日子也不短了,雅言【注1】却一直没有长进。赢骢根本没在关心他在讲什么,反正不过是长兴侯薛彭祖的喉舌。薛彭祖因孙女被封为夫人后,按照《秦律》,未免外戚干政之嫌,主动卸任丞相一职,然后将自己的门生宗济引荐了上来。他原是在九卿中的少府上任职,专管山河湖海的税收,在搞钱这件事上很有一套,帮他的主子薛彭祖在封地捞的盆满钵满,富可敌国。御史大夫相当于副丞相之职,皇帝的左手,而赢骢的这只左手实质上是长兴侯在操纵,他远在封地,却能时刻知道朝中的最新动向。但赢骢一直没有动宗济,因为把这个草包赶走,下一个来的未必也是个草包,若是来个精明的,那不是自找麻烦么?

中常侍坤伦在赢骢身后站着,呼吸平稳,永远静如影,常常使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15岁进宫,从17岁的时候开始跟着赢骢做近侍。赢骢信任他,因为他是个“哑巴”,他只说赢骢授意他说的话。自从赵高祸乱国政之后,秦国就多订下了一条规矩,所有在皇帝身边做亲随的太监,在山陵崩后都要强制性殉葬,去另外一个世界继续服侍他在世间的主人。由此一来,中常侍这个位置就变成一柄双刃剑,一方面能够与帝王朝夕相处,拥有极大的权力,相当于“内丞相”,另一方面相当于被钦定了死期,无论生前多少财富,多高地位(这地位还是虚的,因为太监是没有资格受封爵位的),注定终成空。但是一旦下定决心做帝王的追随者,便不需怀疑其忠诚。坤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令赢骢看不懂的是太傅岳谊。太傅是个虚职,为帝王之师。岳谊现在同时教赢澈、赢净、婵羽和他自己的两个孙子读书,授予太傅之职是感念其也曾经教过赢骢。当程骛和宗济争执对海龙王那帮海匪是该攻打还是该议和的时候,年过六十的岳谊站在一边仿佛已经陷入沉睡,他硕大浑圆的头颅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本来今天叫他来也是因着他当年指挥过南越国的平叛之战,敬老罢了,没指望他拿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但是他如此自暴自弃,这么一来倒让赢骢看不懂了。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青铜漏刻滴了八滴水,坤伦轻声试探着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赢骢就知道议不出个结果,他清了清嗓子:“你们的意思朕都听见了,朕问你们一句,这个海龙王是什么人,谁能告诉我?”

程骛和宗济静悄悄地面面相觑。

“太傅!”

赢骢突然的高声唤醒了岳谊,这老狐狸一激灵。

赢骢几不可见地挑了挑嘴角:“太傅跟我们说说这个海龙王什么来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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