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书爱情(63)
深夜来临,我依旧无法静下心来,坐在暖和的藤椅上,瞅着灯光明亮的房间出神。我总在想念她,有回忆也有虚构。
我又到阳台上,看到好几个女子从下面经过,边上都有一个男的陪同。我目送一对远去,再迎来新的一对。后来两个挽着手臂的女子从路北边过来,靠近这边的披着波浪型长发,穿着棕色衣裙,一只黑包挎在右肩,头和女伴偎得很近,说着话过马路往东去了。这是我唯一觉得像她的女子,她没有回头,和女伴在宾馆那边树荫下消失了。
我匆匆下楼,在路上看到宾馆大厅一个穿黑制服姑娘望着我,我也望着她,走近了发现不是。我在路口茶座一张藤椅上坐下,一抬头看到刚才伫立在大厅灯光中的姑娘走了出来,她扎着小发髻,慢慢踱向这边,在玻璃墙外月台上站了一会,望着这边又走回去了。
水壶烧开了,隐隐冒着白汽,我把燃气灶关上。这时一瞥眼,看到院外路北边闪出一条白影。
一个穿白衣白裤的姑娘站在那儿,我心里一惊,赶紧去看,在路对面黑暗处,借着汽车扫过的灯光,几个女孩正站在一起,其中穿白色衣裤的她最为醒目,我仔细辨认时,她往后躲了一下,一根灰色水泥电杆挡住了她,那几个女伴在望着我这边,汽车灯光不时闪过,一个穿红毛衫的女孩往前走了一步,她毫无顾忌地望着我。
我愣了会神,想到那会是她吗?我看不到她的发型和面容,可她往后躲了一下,我就感到是她了。我在一瞬间闪过下去找她的念头,但随即犹豫了,我已经丧失了那种勇气,有点无动于衷了。这情感的变化令我自己也为之吃惊。
回到屋里激动不安,当她往后躲时,我就知道可能是她了。可我不敢动弹了,脑海中已经下去了几次。但时间一分分地过去,我走到门前,就是不敢开门。等我再去厨房,一切已风流云散,那片黑暗角落被汽车灯光扫得苍白空落。我完全六神无主了,感到深深地不安,觉得欠亏她的太多太多,一生都偿还不了了。她那些详知一切的女伴更令我毛骨悚然,我能拿什么证明值得她如此钟情?
深夜从床上起来,我拉亮电灯,拥着被子看会了书。眼前回闪着一幕幕她出现的情景,她看着我的神情,还有春天晚上她在夜幕里对我的微笑逼视,这些都吻合了少年时代我对爱情的朦胧憧憬,她就是我一直期待的那种姑娘,我觉得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了。
我想起少年时代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和一个好友到东门明教寺玩,回来在傍晚的公交车上,在亮着灯光的车厢里,看到一个令我久久难忘的美丽女孩。那会是她吗?是少女时代的她吗?我又开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一幕幕编织的浪漫故事在脑海中纷闪。
中午家里给了我几张国庆演出的票。吃过晚饭坐上车去四江家,他妈妈说他到女方家过节了。我赶到安徽剧院时,看到台阶上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踩着半圆形台阶一步步走上去,到了大厅玻璃墙外边,看到灯火辉煌的里面戒备森严。我站在人群外面等着,以为观众还不让进场。后来看到几个武警在门口查票,围观的人群中间自动分开一条道,有人从那儿走进大厅。我过去出示手里的票,一个武警把票展开问:“还有三个呢?”他朝我身后看。“就我一个。”我说。他看看我,把一张票撕个拐递给我。
我走向大厅右边,望着楼上的双号门从螺旋形楼梯上去。在二楼剧场入口处临窗的墙角摆着沙发和几盆冷艳的秋海棠,窗外是城市的夜景,灯光下一片幽静。
演出正在进行当中,剧院里面已经座无虚席,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看见下面池座前几十个女演员正拉着提琴,为舞台上的大合唱伴奏,音响在大厅各个角落轰鸣着,显得气势磅礴。不时有穿着演出服装的女演员从过道边翩翩闪过,一个个笑靥如花,春情撩人。
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主持走到台前报幕,上面追光打向她,她声音甜美地说:“下面请看……”前面几个女孩叽叽喳喳地议论:“这女的不是她吗,参加过全国主持人大赛拿过一等奖的……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后面几个中年男的说:“来的都是副的,正的都到北京去了。”
几个拿着手电筒的武警经过边上,警惕地环顾四周,又往别处走去。布置得绚丽多彩的舞台上场面热烈,洋溢着振奋人心的喜庆气氛。一群女演员在上面踢踏了一会,往台面一伏身子,突然褪下了长裙,起身时露出一身红艳艳的短衣,赢得一片喝采。后面陪衬的男演员们立即挤上前,把地上的裙子拎起来,又跳到女演员身后一字排开,把墨绿色长裙展在身前,搞得个个像下山的土匪,引起观众们大声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