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书爱情(42)

作者:腰下有龙泉

傍晚下了一阵小雨,很快就停了,被蒸发得无影无踪了。

晚上沿街灯火闪烁,人和车辆有序地流动。我在街上逛了很久,在海阔天空的想象中赶路,多么惬意。回来酒店霓虹灯牌已经熄灭,灯光微明的店内看不到活动的人影。我赶忙上楼进屋,已经快9点半了,我到阳台上等着,看到第一个出来的竟是那女人,现在即使有一百个女人同时出来,我也会一眼认出她来。她披着长直发,穿件白色短衫和一条黑色短裙,左肩挎着一只黑包,右手还拎着一只塑料袋,她和一个姑娘走向金枪鱼酒店那边的树荫了。我在阳台上坐下了,一直盯着酒店那儿,看不时从玻璃门后出来的姑娘们和之后的空荡。其间我误会过几次,引起了情感的剧烈波动,随后一切又烟消云散了,门被锁上了。我又站起来,在护栏上趴了一会,看到宾馆前一辆出租车后挡风窗上贴着广告,停在那晚她等过我的树荫下,窗帘中间有一条缝,驾驶窗口司机伸出半个脑袋向这边望着。我已不敢胡思乱想,转身回屋了。后来喝了一杯咖啡,又放心不下出去,看到酒店灯光已彻底熄灭了,那辆出租车也已经开走了。这时我看到一个盘着发髻,穿白衣黑裙的姑娘出现在宾馆那边,她和一个男的一起出来的,沿着树荫很快往前消失了。过了很久,我心里仍隐隐作疼。我想还是死了心吧,不能再这样了下去了。不管以前如何,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我下楼去烧整理完的笔记本和乱七八糟的信件,院内寂静无人,四周一片黑暗。我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灼得汗透衣背。烧完后望着地上一大堆灰烬,丝毫没有曾想象过的轻松和喜悦,但新的时间就从这里开始了。

醒来对她的思念已不那么强烈,一切好像都已过去了,就像一场梦一样。有些不愿想的事也敢想了,其实即使现在她走过我面前,我也未必敢认了。况且分隔这么久,已使我们有了距离,不再有那种随时准备着的激情了。我感到似乎可以抛开这一切了,就把她当成一场梦吧。但当我走到院门外,向酒店那边瞥去一眼时,隔着被中午炽烈阳光烧灼的空气,心里又感到了隐隐作痛。

在蝉声浩荡明亮的午后,我从宾馆对面回来,坐在纤尘不染的书桌前,感到心胸少有的开阔。我一边对着电脑敲击键盘,一边感觉着风扇送来的凉风和外面忽明忽暗的光线变幻,昨晚的一切不平衡、不痛快都已彻底忘光了。

整个下午,她的光洁、美丽又稍带稚气的额头,和在太阳镜后幽深的目光,始终在我眼前打转。我一次次离开电脑走上阳台,看外面像玻璃一样闪烁的蓝天白云,树荫下那些躲躲藏藏汗流浃背的路人,和隐藏秘密的酒店玻璃门后的阴暗;仍在思念着她,为她一次次感动。

晚上躺在床上看会书,一边听中央广播电台8点半的《音乐排行榜》,节目播完已经9点半了。我找包方便面去厨房煮,透过窗口,看到院外路边有一个瓜摊,几个瓜农坐在路灯下,一些路人从那儿走过。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姑娘从路北边过来了,她挽的发髻和婀娜多姿的身影让我感到很像她,她在这边楼角消失时,我离开窗口,赶紧向楼下追去。

外面路上已没那姑娘的背影了。我进了传达室,里面没有我的信。出来又看看,院外还是什么也没有。我又原路返回,从招待所那边出去,站在门口的灯光里,看那边宾馆前面缓缓滑过的出租车流、树荫下的路人和路口的露天茶座,但哪儿都找不到那姑娘了。

我上了阳台,酒店玻璃门后已一片黑暗。隔壁阳台上有人出来时,我回到了屋里。但是坐不住,很想把今晚当成最后一晚来度过,我又到阳台,耐着性子趴在护栏上,看酒店黑暗的玻璃门和宾馆那边停的车辆。其实一切早已发生了变化,就在她春天离去之后,可我还执迷不悟。我真是执迷不悟,已经深陷维谷,进退两难。

中午到家吃过饭,我又一刻待不住地回来了。明知又是一个难以消磨的酷暑下午,但还是感到一个人在这边安心。

在阳台上站一会,浩荡的蝉声把我的思绪引得很远。看到盖得越来越高的工地大楼,从酒店出来的一群酒足饭饱的干部和商人。对面宿舍大院和远方的大厦还能看见,但这风景很快会被工地大楼挡住了,也许这会是一座商场或写字楼吧。我想起少年时代一个遥远的下午,和一个好友去找一个刚搬家的同学,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家的具体地址,只是一路翻墙越院跑过农田,在那个星期天下午快活地走着。我一直在做着准备,想写这样一部小说,那些数不清的白天和夜晚,那些涓涓细流般的情节,无数的美好回忆如歌如画。即使当初的痛苦和不幸也使我深深怀念,再没有比那时更好的岁月了。也许今天的生活也会在多年后让我怀念,但现在很失落,想得到的得不到,想做的做不了。我回到屋里,把电脑中整理好的素材点击出来翻阅,听着窗外如痴如醉的蝉鸣,心情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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