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书爱情(40)
10点又走上阳台,酒店营业灯已经关了,但里面还有微明光亮,一个姑娘出来后就彻底熄灭了,玻璃门后陷入一片黑暗。就在这时,好像投影一样,左边一侧门上映出两个姑娘模糊的身影,其中一个穿件白色连衣裙,她率先从里面出来,脑后挽着圆髻,和一个短发姑娘走在一起,她们下了斜坡,往我们院门前路上走来。当她们走到路口灯光下,快被这边楼角遮住时,她向我这边望了一眼。我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她了?可她的形象已经被那女人搅得混乱无比。我没追到窗口看,依旧守在阳台上,只见看门老头惬意地靠在玻璃门上吸着烟,我一直陪着他,后来他进去锁上门了。
那晚感觉很快乐,因为那个挽圆髻姑娘带给我一种幸福的感觉,让我感到希望还在。我的小说写得也很顺利,心里装满了快乐,甚至想起那在记忆中早已变得模糊的她都感到快乐。我想到更多的是那晚她回眸寻觅、和几次打车离去、还有戴着太阳镜仰头望着我的形象都结合起来了,和那女人完全不同。我不再感到情感受骗的沮丧和痛苦,心情平静而安祥。我觉得还有机会,就像刚才看到那个高挑姑娘一样,我还会再见到她的,到时我就不再错过了。她是我唯一要找的人,在她那儿一切障碍都将不得存在,我有这份信心,因为我的心早已这样感到,它跳动得是那样强烈……
午后我找了只空饮料罐,拿了烟坐到凉席上闷闷地吸,一边看着窗外阴沉灰暗的天空,对面越盖越高的钢筋混凝土大楼,听着激烈的蝉声出神。
我感到期待的可能只是一场空,也许那个她根本没回来,是我在想象中将那女人当成了她。但又为什么,我分明清清楚楚地看到她了呢?她戴着太阳镜在对面路上仰头望着我,发现酒店有女孩出来,又惊慌地走开了,这一切我都忘不了啊。我要搞清楚这一切,我一定要找到她。
晚上天空落下了雨点,冰凉地打在身上。我茫然空想着回来,如果这是一个难熬的雨夜,我就准备去四江家,但要在酒店下过班之后。穿出巷口,远远迎到了那女人在玻璃门后投来的注视。在这让人忧伤的雨夜,这女人也有她的寂寞。她并不是一个坏人。可那个她在哪儿呢?
我坐到书桌前眺望窗外,对面大楼正在闹哄哄施工,许多工人戴着橘红色安全帽在水银灯照耀下装着预制钢板。后面远方大厦的灯光吸引了我的视线,在工地现场的嘈杂声中,我的记忆回到了某次旅途中,火车经过傍晚的某座城市,在越来越暗的暮色中,我望着窗外一个完全陌生的灯火闪亮的城市……对面的工地大楼带给这感觉强烈的真实性,我几乎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去了阳台。那女人的身影跃入了眼帘,她站在背朝这边门后,双手握在身前,除了脑后海螺形的发髻,背影和记忆中的她难以区分。
雨又下大了,一切笼罩在茫茫雨中朦胧恍惚。远处车辆的灯光照出一个个交错的人影,黑色的雨伞,黑色的身影,在灯光中有种震撼迷离的视感。我倚着护栏铁管,看到明亮的玻璃门后,被灯光映亮的她悄悄地扭回头,那深奥的目光向这边投来,又转了回去。一个姑娘到了她对面,她们说了一会话,那姑娘又走开了。她轻轻踱到门中央,向这边投来一瞥,然后消失了。一会她又走出来,站在了门后。我回到屋里,拉亮了电灯,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一会我想还是拉上窗帘好,我把窗帘拉上,又开始敲起键盘,进入到另一种状态。
很晚我才再次走上阳台,当看到酒店黑暗的玻璃门已紧闭的刹那,对自己感到深深的失望,我没守在阳台上看昨晚那姑娘是不是她。我久久地趴在护栏上,俯视已经下班的酒店、路口茶座烧烤的烟雾和遮雨伞下面目不清的男女,以及远处商业大厦缤纷闪烁的霓虹广告牌。接着目光又被树荫下驶过的车辆、那边进出宾馆的客人、东边路口灰暗干爽的路面吸引。雨已经停了。我开始怀念从深圳回来时那段消沉、低落的时光了,那时我从未上过阳台,晚上就坐在屋里黑暗角落躲避外面的灯光,也因此从未发现她的存在。但那时毕竟没有负担,不像现在这样痛苦不安。可如果没有她,我的生活又将何等空虚,哪会有这么多的思念和期待。白天没过多想的问题回到了思绪中,她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我对她真正的记忆从去年秋天开始,而她呢?其实早在春天我就已经记住她了,那时她很少出现,当时……这些我想不下去了,但这些已足以让我动心地微笑了。她现在到底在哪?让我如此思念,深深地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