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书爱情(13)
“嗨。”她扬手叫停一辆出租车,坐进了后面。等了一会,车子驶动了,向我们院门那边开去了。我站在漆黑的夜色里,感到那样的孤单,明天还有勇气面对她吗?她给了我这么多机会,我却越来越胆怯,我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在对她说:“我是个无业游民,还有很多毛病,你愿意接受我吗?”
晚上走出巷口,一眼就看见她站在玻璃门后,正用手揉着雾蒙蒙的玻璃。我只看了她一眼,就匆匆低下了头,向对面黑暗的院内望了一眼,就打着伞往路北走了。路面那些箭头一样的雨水落在水洼中,溅出一个个像鱼儿吐出的水泡。
我打伞整晚游荡在外面,风雨中闪耀的街灯使雾空下城市失去了真实感。大雨瓢泼的时候,街头正在施工的大厦拉着黑沉沉的防护网,在茫茫雾空和水银灯映衬中,仿如天外来客,让我莫名地惊惧。
这连绵雨天带来了我最孤寂的时光,已经连着几天晚上我无法待在家里了。每天吃过晚饭就到外面去,一直游荡到酒店下班才敢回来。我到处漫无目的地走,想起附近某个同学家就去喊几声,很多同学家都跑过了,能找到的人很少。
晚上又见天黑了,已经不能回去。我只能逃离那儿,逃离那段时间,只想找个地方待到9点前,期望能在回来的路上与她相遇。
路灯照亮的大街上,密密麻麻的雨点使水泥路面像一块磨光大理石,在灯光里熠熠生辉。望着远处一群群的路人、沿途雨中灯光闪烁的楼厦和茫茫雾空,这种走在空旷的马路上想念她的感觉也很好。
已经四月份了,清明节那天没有看到她。中午外面雨像潮蒙蒙的雾气一样冷冷地落着,衬得路边街景一派阴溟,走在沾衣不湿的杏花雨中,被风刮得抬不起头。
下午窗外笼罩着青灰色的薄暮,雨依旧下着,不久天就黑透了。我坐在桌边望着窗外,对面宿舍院的灯火点燃我的哀愁,对这开始的夜晚恐惧极了。
晚上外面风很大,纱门不住地撞击着我,又被风刮回去。酒店亮着璀璨的灯光,但玻璃门后没有她的身影。我打伞出去,走在茫茫雨中,不知道能去哪里。
第二天中午看到她了,我走到阳台上,看向她在玻璃门后的身影,她也在悄悄注视着我,后来走开了。我想到她昨天请假去扫墓了吗?当时合肥还没后来这么多将近八百万的常住人口,很少有外来打工的,市内商场和酒店上班的女孩几乎都是本地的。
晚上回来关窗,又看到她在玻璃门后落寞、美丽的身影。虽然又累又乏,但在屋里实在是待不住,我又下楼出去,打伞游荡在街头,连一个逃避的地方都找不到。这一夜熬过后明天又会怎样?还是继续这样下去吗?我没那么脸皮厚,没想过要向她自我介绍,但就是很想和她说说话,要么我运气好,要么也就死心了,不必再这样自作多情和百般折磨了。
第二天晚上吃过饭出来,在大院内找到一个小学女同学家,很庆幸今晚总算是有地方待了。进到屋里,看到她床头还挂着那把红棉吉他,她想锯掉床腿打地铺的愿望还是没实现。
“我随便喊喊的,没想到你在这。”
“这几天他们搞接待,天天忙到好晚,我干脆回来住了。”
“你们的婚床锯了没有?”
“没有,他看到天花板太高有恐惧。”
“他小时候摔过的,我知道。你们现在是走正路了。这吉他还没扔啊?”
“得了啊,”她一激灵身子,笑着看我说,“这怎么能扔,开玩笑。”她转身坐到床上做出保护的样子,一边笑望着我,眼光责备地对我那样一闪,说:“这是我的一个寄托。”
儿时的记忆和友情都从心底唤醒了,我们都理解地相视而笑了。
“我记得你那时候练得好刻苦,天天和陈蕾她们到我这来弹,还被我爸赶走过。”她一笑捂脸,做出害羞的样子。“你那本书还在吧?”看到我点头,她笑着说,“我的书也留着在,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翻翻,觉得蛮有意思的。我哥的那本教材你看过吧?我现在才理解,最简单的才是最难的。”
“可惜太迟了。”
“是……太迟了。”她伤感地点头。
“现在国外好多乐队都是同班同学组成的,真不错。”
“你的吉他还在吗?”
“早没了。那时候红棉吉他好难买,还是四江三姐找人帮我们买的。”
“嗯,我也扔过几个了,就这个还留着。到我这来的朋友都是玩这个的,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要弹一首曲子就什么都知道了,我们用琴声来表达。”
“唉,我真羡慕你。我这段时间寂寞得要发疯,天天出来找人。前阵子还遇到牛蛋了,讲和女朋友分手了,搞得怪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