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书爱情(111)

作者:腰下有龙泉

当时邻近的淮河路正在改造,四江的店其实就是一个简易棚子,店前投了一片门檐的阴影,道路和对面的店铺迎着日晒,路中央服装摊和茶叶摊上坐着昏昏欲睡的商贩,大分贝的音乐声震颤着阳光下闷热的空气。

“开这么响,人家要投诉了。”

“是他们要开响的,”四江和老婆笑着说,“他们中午怕打嗑睡,讲开得越吵越好。”

四江老婆递来一只板凳,我坐在门边上,四江老婆坐回收银台里,四江坐在一边小板凳上,脸偎贴在老婆腿上。我和他老婆聊着,她笑挠着四江脑袋上软发,四江歪着脑袋望着外面愣神,像宠物狗一样温驯地一动不动。

外面菜市场那边吵起来了,四江老婆赶紧站起来,兴奋地跑过去看了。四江站起来朝外面努努嘴,笑着说:“小市民。”

四江老婆回来,高兴地说:“这里才热闹呢,天天都有人吵架。”

我们坐在里面说话,四江蹲到门沿看外面,一个农村老汉牵只猴子过来要钱,四江赶忙往后挪一边挥着手,老汉说:“你打我没有关系,叫它咬了你就吃了亏了。”

他老婆笑指外面说:“你看,四江在看人家卖荔枝的。”外面有个小贩挑两筐荔枝经过,四江抱着胳膊蹲在那望着筐里的荔枝。

我笑了,说:“他又想偷了。”

四江回头看向我笑了。

初中时有一晚看到四江在安庆之窗商店打手势,女营业员说:“我不晓得,你打这个手势,我不晓得什么意思。”另外几个女营业员都过来看他,那边小尖头飞快地抓起一袋小蛋糕跑了。往事栩栩如昨。

“唉,”四江叹口气说,“昨天有个老头来买碟片,老头讲那些**和**讲话的唱片已经两千块一张了。唉,我以前在部队时,广播室里打扫卫生,从里面倒出来一堆一堆的,有上千张,都扔掉了。唉。”

我们正笑说着时,外面一个披发女孩和女伴进来了,她笑着问长江路在什么地方,这女孩满脸精明,笑容含羞。四江和老婆指着前面告诉她们,女孩道谢和女伴走了。我忽然想起这女孩好像在宾馆见过,那晚在电信局打长途电话,就是她到我边上拿起话筒拍照的。后来在安徽剧院看演出,也是这女孩在后面笑碰我一下,不让我和那些演出完的女孩们坐在一起,而她就在边上笑看着我。

过会四江老婆接电话,是女友喊她去做头发。四江说:“别忘了晚上回去吃饭。”

“再说吧,争取能回来,要是5点钟……来得及就回去,来不及就不去了。哎,你看我染个发好不好?”

“不要染。”

四江老婆拿着俩人合用的手机走了,说:“就要染,你还想管我啊?”

第二天晚上四江来了,进门就坐倒了,身子往地上一躺,浑身酒气,痛苦不堪。

“昨天你老婆回去吃饭了?”

“不就为这个吗,讲好的一起回我家吃饭,她又跑去染发,搞到晚上9点多才回来,唉……”他摇着头,“不然好好的我喝酒干什么?”

四江的店没开多久就关了,他姐姐帮他调到另一个单位当司机了。

☆、

第30章

很多年过去了,这座城市的面貌和人们的生活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当年找过的很多朋友都失去了联系,和四江也很少见到了。

几年后一个冬天下午,我从解放电影院对面过,看到四江和一个穿黑呢大衣披发女从散场人流中出来,他瘦瘦高高的,脸色苍白,神情虚弱,目光异常警觉,看到我慌忙转回脸了,边上挽着他的好像是那忧郁女。

又过了几年,听小尖头说四江在当发型师,他到外地学了一段时间,回来在他二姐开的店里帮忙,好像店里还有他一点股份。四江没有孩子,婚姻状况我没有问。

我写好的小说没能出版,几份打印的书稿寄出去就没了。这个行当浑**,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太可悲了,勉强坚持没什么意义了。

五月初家里帮我找了一份工作,我已经开始上班了。工作比较轻松,每天回来吃过晚饭,就会到外面走很远很远。一开始喜欢沿着曲折的曙光路走向歌舞团那边,在路旁高大茂密的梧树梢头慢慢降下来的鲜明浓重的暮色里迎来了又一个夏天。当我踟躅到外面屯溪路和金寨路交口,在沉重夜幕下常常茫然站立,望着空阔的天空不知去往何处。路边一家酒店外面有个大排档,那儿经常能看到一对双胞胎小姑娘,当时还没有上学。冬天晚上她们也会坐在桌边陪着辛劳忙碌的父母。我看到过她们边玩边在本子上写字画画,如果一切顺利,现在她们应该大学毕业了。我依照心情择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很远很远,再从马路另一边返回来。后来又过了几年,看着那里的高架桥一天天建成了。回来的金寨路上有一株不知名的树,每到初夏开的花朵异香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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