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落儿问，她沉默了一下，才又咬咬唇，低低地问了一句，“你之前去哪里了，怎么突然就不见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听到落儿的问话，黎萧也沉默了：“……我回家去了，我妈妈她……要我回去。”黎萧没有说他是被陶青和强行抓回去的，他想跑回来，却被盯得死死的，根本没有自由行动的时间。

“回家吗？”落儿轻轻笑了，“真好，哥哥你也回去自己家了。”真好啊，哥哥再也不用和自己一起在暗夜里徘徊了。

他们都寻得了自己的温暖，找到了自己的港湾，回到了自己的家园，只有她，是活在人世间的野鬼，需要一直一直游荡。

家……么？如果真的是家，就好了。黎萧略低头，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再抬头时，却已经不见了，脸上已经变成了和煦的笑：“你要去哪里，现在不是晚修时间吗，怎么不在教室？”

“啊……”黎萧突然转移话题，落儿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答道，“不想上，想逃课。”

“这样吗？那要不要一起去离所？”黎萧问。

“好啊。”落儿一口答应了。

于是，两个人再次出现在了离所。黎萧带着落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此时时间还早，离所内的人并不多，灯光也不迷乱，连放的音乐也是安静和缓的。这样的离所，倒像是一个能坐下来喝点东西聊会天的地方，而不是后半夜那个迷醉天堂。

两人相对着坐了下来，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想问他回家后的事，却不知该怎么问出口，另一个倒也想提一下自己回家后的事，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好像不管是问什么、说什么，都是一种冒昧、一种唐突。

“没想到，我们才分开一个多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再次相聚的时候，却连聊天都不知道怎么聊了。”黎萧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过去将近十年的相伴相守，就这样败给分离的这两个月了吗？而分离，或许并不只有这两个月，他们还会分离更久。

听到黎萧的话，落儿沉默了许久，才回话：“我……这么久不见，不知道该跟哥哥说些什么。”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那……这段时间，哥哥过的还好吗？”想了许久，落儿最终才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黎萧却无法如实回答，说不好吗，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这些不好，说好吗，实际上并不好，于是他只能回答一句：“还行吧。”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黎萧才又出声问道：“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除了正常的上课之外，有没有做什么开心的有趣的事情？”

是做了点事，但并不是什么开心有趣的事：我杀了三个人，杀了我的三个“好朋友”。落儿心中暗想着，但她知道，这些话，她永远都不会告诉黎萧。她能回答黎萧的只有：“没什么特别的，就跟以前一样呗，上上课，发发呆，到处晃晃，偶尔来离所坐坐。”

落儿的这个回答，让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细想起来，他们之间好像本来也没有很多话讲的，他们只是互相陪伴着一起度过黑夜熬过寒冷，而陪伴本身，就已经胜过太多太多言语了。

离所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灯光暗了下去，音乐也变得嘈杂起来了，黎萧端起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饮着，想着自己的心事，没再和落儿搭话。落儿也睁着眼睛目无焦距地看着远方发呆，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周围哄闹的音乐与嘈杂的人声，一点也不影响他们进入自己的世界。

落儿想，她应该是在离所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了现在的这一切。梦里的她是白狐模样，却能口吐人言，与她朝夕相处的人，长了一张和魅影一样的脸。梦里的魅影也总是带着笑，那笑容比起现在的，少了许多邪气，多了几分温柔，耐心地教着白狐的她学讲话、学术法，通人事，习武艺。

他是温柔且严厉的老师，但有时候又像是调皮的小孩，捉弄起她来毫不留情，惹得她恼得连话都忘了说了，直朝他嗷嗷叫，甚至还要扑过去咬他，学过的术法武技全都忘记了，只凭着动物的本能在行动。这个模样的她，当然又是引得他一阵开怀大笑，将她逗得更狠了。

当然，当她犯了错误或者是屡教不听的时候，他惩罚起她来也是毫不手软的。打、骂、不准吃饭、关禁闭等等，都是常用的手段，任她百般撒娇，他也无动于衷、绝不妥协，她除了乖乖听话，别无他法。

在这个梦里，她与他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得让她都数不清他们到底一起生活了多少年，只记得他们一起生活的那段时光，是快乐的，是温馨的，有笑有泪，有喜有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