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唐(48)
张天明话还没问完,哥哥突然神色悲痛,转身不再看她。
张天明猜测,也许哥哥是不愿回忆起那场惨烈的战役,可她真的很想知道,哥哥和父亲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想弄明白,为何一个的边境镇压,会给将军府带来一死一疯的劫难。她迫切的想要哥哥回答她。
她看得出来,哥哥愿意回答烧伤的问题,说明他已经动摇了。哥哥就是这样,从来抵不住她的刨根问底。
在心里暗自揣摩着,张天明背着竹筐上了山,她盘算好了,等她采完草药回去,再缠着哥哥问上几遍,他一定会告诉她全部经过的。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哥哥永远不会告诉她了。她屡试不爽的刨根问底,也会有失败的一天。
第34章 大火
采完草药回来发生了什么,张天明已经记不清了。她的印象中,那天她的眼睛里只有猩红一片。
说来到也奇怪,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反而容易镇定下来。张天明抱着冰冷的哥哥时,眼泪早已经流不下来了。
她平静地把插在哥哥胸口的匕首拔了出来,慢慢擦掉了上面的血迹,接着,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令牌,将匕首和令牌摆到了一起。
一样的图案。
恨意席卷上她的全身,她的骨髓里都翻腾着滚滚恨意。
他还是没有放过他们。想来也是,他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召兵令在他手里,和召兵令有关的人自然是死了最稳妥。他之前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也不过是想将她的嘴牢牢封住。什么受过父亲恩惠,不愿将军府名声扫地,说来说去,都只是想独占召兵令。她那个时候蠢笨,竟叫他唬住了,还以为他真是为了护住将军府。最可笑的是,她还救了他的性命。
是她的蠢笨,害死了哥哥。
恨意像是一把地狱之火,在张天明的身体里跳跃焚烧,煎熬着她的四肢百骸,焚化着她的五脏六腑。
……
她恨自己,也恨他。
父亲战死的时候,她不恨任何人。因为那是光明磊落的战场,大家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大义而战。她从未恨过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即使她知道父亲是战死在突厥兵剑下,她也未曾恨过那个突厥兵。可她现在清楚的知道,她恨李元湛。
远处传来甲胄碰撞的声音,大火倏地窜上了她的衣摆,房梁轰然倒塌,浓烟冒了上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耳畔。
她被房梁砸中,皮肤上传来钻心的灼烧的疼痛,她想尖叫,可她的嗓子里灌满了浓烟,再发不出一丝声响。
她知道,这次不会有人再来救她了。
她的扶钧不会来救她。
因为她隔着一片猩红……瞧见了一抹青灰。
疼痛,深入骨髓,撕心裂肺。
她忽然想起,他从未对她说过喜欢。
她忽然想起,他答应送她的糕点摊子,还没有给她……
第35章 十三弦筝
一年后,一辆嵌满了金丝玉石的马车开进了长安城,马车沿着天门街缓慢的行驶,街边的路人纷纷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虽然天门街过往的马车都不同寻常,但是像这辆马车这样,黄金做顶,玛瑙做窗,宝石做饰的,长安城里还是头一次见。阳光打在金顶上,反射着耀眼的光,照得人们只得眯起眼睛去看这辆马车。
在刺目的光芒下,人们不由得议论起马车内的人来,想必能坐如此华丽马车的人,一定命好的像是开过光,大约一生下来就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马车慢慢停在了醉仙楼外,赵止行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见马车停住,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亲自打开了车门。看到赵掌柜这番殷勤的动作,围观的人们更是好奇了,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马车里看。
只见和煦的阳光下,一个妍姿妖艳的女子迈着慵懒的步子,从车厢里款款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扶了扶发髻上的白玉簪,倦怠地打了个哈欠。
风情万种。
这是人们看到她的第一反应,好像这四个字就长在了她脸上,似蹙非蹙的烟眉细若柳叶,唇红若点樱,双颊融融,好似桃花化于面上。眼里装着一汪清水,泪光点点,楚楚动人。
她的身姿带着一种病弱的美,好像连三月的春风都承受不住,风大一些,都叫人为她直捏冷汗。病弱的步伐更是十分妖冶,每走一步,都为她添了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可纵使她有千种风情,都遮不去唇边轻慢的笑意。
毋庸置疑,这是个心性凉薄之人。
坐着这样奢靡的马车进京,又是这样的一个娇美人。很快,八卦和议论的声音就响遍了各个茶楼和乐坊。长安城嘛,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大家盼呀盼呀,就盼着那些叫人啧啧称奇的八卦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