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凰(狗血)(158)
深秋的阳光,看着是淡金色的晴暖,但其实落在人身上,并无多少暖意。小内监陆良,见弯身在画案前的长乐公,本就衣衫如雪、身形瘦削,再在这隐有凄寒之意的淡凉天光拂拢下,更显得面色苍白、病体难支,似是凉凉天光中的清透琉璃,轻轻一击,就要碎了。
内殿隐约传来的动静,他听在耳中,长乐公岂会半点听不见呢。想来,长乐公是以为里面那位女子,是圣上的某位妃嫔,故才能如此淡然作画吧……陆良正暗暗想着时,见长久弯身的长乐公,直起身体,并放下手中的画笔道:“画好了。”
依圣上之前口谕,长乐公画完《美人春睡图》后,就当离开。陆良遂依御命,请长乐公离开御殿,并稍稍送了一程。
他望着长乐公渐渐远去的清瘦身影,暗在心内叹一声后,便转身回了御殿。秋阳照耀着天下至尊的宫阙,无数琉璃碧瓦,熠熠如光海,宫墙重峦叠嶂,垂落下绵延不尽的阴影。越行越缓的身影,终似力竭,停在一处无人的阴影里。他微微弯身,向地咳出了一口血。
几点鲜红,咳溅在雪白的衣袖上,如皑皑白雪里,新绽的一朵红梅,刚刚绽放,即被凛风吹落离枝,飘散风中,瓣瓣飘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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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机会
画案上铺陈的雪白画纸, 早在洇透后又被风干,挤皱如水面縠纹,纸旁原有的各式画笔、各色颜料, 也都狼藉摔泼在地,原本五彩缤纷的曼妙色彩, 混杂成一地脏污, 不堪入目。
脏污延伸的殿内深处, 帐帷静垂如水,长久的燥涌, 终随男子兴尽、药效散尽,平息了下来, 穆骁低首轻亲了亲顾琳琅肩头,说话声气,仍似之前情浓之时, 噙着淡淡笑意道:
“这暖情药的效用,确实不错, 朕只在酒中加了一点,便能得夫人如此热情相待。夫人今日的声音,真是动听, 娇吟婉转, 像比之前所有, 加起来还要多, 听得朕情难自持, 也不知外殿的长乐公,将夫人的娇吟,听去多少?他画笔下的春睡美人,会不会因此, 更加婀娜多姿?”
伏在枕上的女子,眼睫稍动,一滴泪,无声无息地洇入枕中。穆骁见顾琳琅如具死尸般,一动不动地埋首枕中,一个字也不说,一壁轻抚着她的肩臂,一壁含笑问她道:“怎么,生气了?”
“……不敢同陛下生气”,女子声音沙哑,如被铁石磋磨过,“只是,恳请陛下,不要再有下次……”
“不喜欢吗?朕倒是很喜欢”,穆骁道,“夫人素日太过矜持,总叫朕难以尽兴,今日用了这药,显了本性,才让朕好好舒畅了一回。况且,此事也不止朕一人得趣,夫人自己,其实也享受得很,这会子完事了,夫人就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缠着朕索欢贪欢吗?”
“……男女之间,因为彼此有情,水到渠成的欢好,才可称为‘欢’,若仅因药物刺激而发生关系,就只是一时的体肤之乐,且行事对象,换谁都行,如此毫无情意,只求解欲,与畜牲何异?”女子沙着声道,“真正的欢好,药物刺激不来,唯有真心可促。”
穆骁平静听罢顾琳琅的话,捉握着她的肩头,令她转看过来,看着她的双眸道:“夫人说得有理,就看夫人从前对朕避如蛇蝎时,和近来心里渐渐有朕后,在榻上的表现,确实颇为不同。”
琳琅微垂着眼,“……陛下待我以真心,我自以真心相待。”
“极好”,穆骁笑赞着亲了亲她的唇,又微低嗓音,望着她问,“真不生气?”
琳琅忍恨微微摇首,并道:“既有真心,何需用药相逼,请陛下不要再有下次。”
“好,就依你”,年轻的天子,应声似是爽快,他搂着她,温存片刻后,又笑着道了一句,“朕这回也不生气,但夫人,也不要再有下次了。”
琳琅原正暗暗浸在仇恨与痛苦中,听穆骁忽地说了这一句,登时心中一紧。她一时揣不透穆骁此话何意,下意识往最坏的方向想去,暗想难道穆骁发现她有不臣之心,知道她近来婉顺侍君,其实是暗与他人合谋,想设法害他性命?!
……不,应不是如此,依穆骁狠戾性情,若真是这般,他此刻岂会容她活着,容她好好地躺在他的龙榻上,早就直接将她活活扼死、一刀将她砍死!!穆骁是大晋朝的皇帝,且性情专横霸道,以权压人,怎么可能对“谋划弑君”之事“不生气”,还笑着道“不要再有下次”,听着像是愿给谋划弑君的罪人,再一次机会似的,怎么可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