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她很怪异(59)
现世中的余般若早忘记了一切,如同所有平凡的生老病死的姑娘一样,走走停停,偶尔旅行,也和钟意的男生恋爱交往。黑色的西服搭在椅背上,他挽起半截袖子,拇指揿住壶盖,褐色的大麦茶在面前的瓷杯翻腾出袅袅蒸气。冼惟峥滔滔不绝正对她讲着梦中的故事——这时,原仁臣一听说余般若是被大莱国的卫士抓走的,就听不下去了。他想,是大莱国的卫士把余般若抓到地底下去的,可是为什么有一个大莱国的卫士,却把我从水晶牢房里救出来呢!看来这些大莱国的卫士很不一样。我的救命恩人和抢走我妹妹的绝不会是一种人。告别了冼惟峥,他一个人边走,边想啊想,怎么才能把余般若救出来?他穿过城堡,一路上,路边的女人们纷纷涌向门口,交头接耳地议论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是什么人。她们觉得这个小伙子长得漂亮极了。但是当有些胆小的人认出这就是七年前淹死了的大莱国男孩子时,还以为是他的魂魄显灵,吓得一边逃走,一边不停地在胸前划十字,祈求上帝保佑。一个老婆子说:“赶快给他泼圣水。将他身上的那股亡灵的霉气冲掉,他才会昏倒在地上。快把裁缝师傅冼惟峥找来,叫冼惟峥立刻避开,否则他会把他活活地扔到地狱里去的。好好看看,老太太!一位市民说,男孩子和咱们一样,是个活人,可能比咱们还更有生气。瞧他嫩得像一根春笋,绝不像从阴曹地府里跑出来的游魂,倒像是从一个漂亮的宫殿里出来的。他一定是刚从远方归来,老太太。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掠过他的指尖。从前他有在尾指留指甲的习惯,长度可以媲美开膛破肚的利器。无意间被戳中几次后,她就琢磨着咔嚓它。口舌争论时一被激怒,她就跳起来掐那根指甲。还没断呢,他就凄惨地嗷嗷直叫。太讨厌了,比她还重要。长我身上的玩意儿你没权利动。男人得意洋洋,除非和我在一起就随你处置。那指甲几经惊险茁壮生长。而她,终究没能成为他的什么人。那时她正遍体鳞伤,没有笑容,沉默寡言,看上去有些阴郁。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以貌取人虽不可取,但如此壮士别说来电了,连瞅第二眼的于望都没有。她钟爱的可是如柏原般的美男子。后来他问及她初相见时的印象,被她埋汰,他不甘示弱,亦嘲笑她的打扮,灰扑扑的工作服,穿一双邋遢的球鞋,发如乱草,也就一张脸能看。那天在约定的地点碰头后,他征求她的意见,去喝茶行吗,马上离去显得无礼,随便聊几句,然后回家。这样打算着,她点了点头。他长腿一迈走的飞快,疾步跟上的她忍不住内心抱怨,也不回头看看我有没有跟上,粗人一个。熟门熟路地穿过闹市,拐进一条静谧的小街。峻拔的水杉树植列,行人三四,僻静得像另外一个世界。推开咖啡馆的门,店里人少。他问交代了一番个人概况,间或也兼顾询问她一些问题。心不在焉的余般若,耳朵听进去一半,漏掉一半。从她这个方位往外俯视,楼下庭院里的玉兰树开得正好。硕大的花瓣在枝顶绽放,舒展得太开,风一吹,扑簌跌落一瓣。树下一堆蔫黄的尸体,褪尽了无辜纯洁的白,便是这狰狞的面目。余般若眼皮半垂,视线越过冼惟峥的肩膀,神思绵渺。冼惟峥倒好耐心,几次请他重复问话亦无丝毫不悦。完大半壶茶水,余般若提出离开,冼惟峥喊服务员结账。余般若执意各付一半,他亦固执。服务员微笑着接过冼惟峥手中的钱,朝她眨眨眼,还是让男生买单吧。出了门,冼惟峥说,跟我来。不由分说要送她。中午用过饭,余般若正躲在角落玩手机,冼惟峥的消息进来,问她吃饭了吗她没理。三个小时后又来一条:几点下班我来接你。余般若看了一眼,塞回口袋。冼惟峥电话追来时她在公交车上,犹豫了一会儿,她按下接听键,喂你下班了吗。冼惟峥问。嗯,快到家了。你先等等。车厢嘈杂,电话里冼惟峥的声音忽高忽低,在昨天我送你回来的路口,等我一会儿好吗?余般若把玩着挎包上的挂件问,有事吗?我马上就到,等我啊。十分钟后,一辆宝石蓝的保时捷在她身旁急急刹停,余般若撂起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捻到耳后。冼惟峥从车内出来,穿一件剪裁合体的西服和干净的皮鞋拖晃进视野。几点下班的,他笑嘻嘻地问。余般若无奈道,下午五点。早上几点出门?明天我来接。谢谢,不用。余般若冷淡拒绝,不知冼惟峥真傻还是装傻,私自帮她决定说,天气预报明天有雨,我明天早点来接你,就在这等你说着,奉上手中的塑料袋,喏,带回去吃。什么东西?刚出炉的网红鲜肉饼,趁热吃。纸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余般若的肚子顿时咕咕响,她若无其事道,谢谢。冼惟峥笑,朝她身后的小巷伸了伸脖子,问她,要不我送你到家门口,余般若摇头,不用了,就几步路而已。他亦不勉强,说,行,那你赶紧回家吃饭吧。明天见。走至拐角处,余般若突然扭头。冼惟峥还没走,头发竖刺,一面墙似的堵在路口目送着她。见她回头,举起手臂挥舞了几下,胸前亮片镶成的骷髅图案被夕阳反照,折射千万条金光。亮瞎了,余般若眯起双眼。第二天果然一早泼起雨,风骤雨急,行人撑着单薄伶仃的雨伞,狼狈不堪。于是余般若顺从上了车,车里一股葱香味,冼惟峥买了早餐给她。下班一出大门,冼惟峥已候着了。直接驱车至汤包馆,吃完送她返家。下了一天雨,不然还能和你逛逛街。冼惟峥突然指了指左斜方向的二层建筑,说,就是这家酒楼。雨雾迷蒙,车窗像贴了一层磨砂的膜。透过窗缝,熟悉的街道像刷了一层清漆,亮得晃眼,两只白鸽在天上盘旋,这个画面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她想起来了,是白鸽为夏丽缇每天送两次食物一送就是七年。厨师心想:“如果孩子真的有实现愿望的力量而我又在宫里,没准会给我找麻烦。”所以他离开王宫来到藏孩子的地方,对已经能说话了的原仁臣说:“你让自己希望有一座漂亮而且带花园的宫殿吧,还要有和它相配套的各种用品才行。”孩子话音刚落,一切便已经在他眼前了。过了一会儿,厨师又对他说:“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不好。要个漂亮姑娘给你作伴吧。”原仁臣刚说要,一位美伦美奂的姑娘就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任何一个画家都无法描画她的美貌。他们两人一起做游戏,全心全意地爱着对方。厨师则像个贵族那样出门打猎去了。他突然想起没准有一天原仁臣会希望和父亲生活在一起,那他岂不是面临杀身之祸了!于是他回来,抓住了姑娘说:“今晚等这孩子睡着了,你到他床边去拿他那把剑插进他胸口,把他的舌头和心脏取出来给我。要不然我就要你的命!”说完就走了。第二天回来,姑娘不但没有照他的吩咐去做,还反问:“我为什么要杀一个无辜的孩子呢他可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厨师又说:“如果你不按我要求的做,我就要你的命。”等他走了以后,姑娘让人抓来一头鹿杀了,取出心脏和舌头放在盘子里。当她看到老头走过来时,赶紧对小男孩说:“快躺下,用衣服蒙住自己。”那恶棍进门就问:“孩子的心和舌头呢”姑娘端着盘子递给老厨师,可原仁臣一把掀开被子,说:“你这个老坏蛋!为什么要杀我我现在就定你的罪:变成一只黑卷毛狗,脖子上套着金项圈,你得吃烧红的炭,直到你喉咙里冒火为止。”刚说完,老头就变成了一只黑狗,脖子上套着个金项圈不能乱动。原仁臣命人拿来烧红的炭火,黑狗只好往嘴里塞,直吃得喉咙里往外冒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