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葵老屋(2)
林友兰终于吃完了早饭。林秋茹收拾碗筷走后,林友兰拿起早上的《文汇报》刚看了标题,又放下了。他想起了许多年以前,他在法国塞纳湖畔的情景。
林友兰到了欧洲两个月后,才知道七妈过世的消息。一天,他从学校出来,一个人漫无目的从协和广场,走到了塞纳湖畔。望着湖边秀丽的景色,眼前却出现一幕幕七妈和芳姨的音容笑貌:上运动课扭伤了脚,是七妈背着他回到了家;下雨天的时候,七妈尽管身上已淋湿了,但仍站在校门口打着伞,等着他和雅萍;钱包被偷了,是七妈帮他买新的。自行车摔坏了,是七妈找人来帮助修理;她还把历年的积蓄用来救济家乡的亲戚和乡邻,虽是平凡,却很真诚;有点像德蕾莎嬷嬷……
七妈端庄秀美,而母亲同道姊妹姚芳确是外慧内秀。它在精神病医院当过义工,个子虽小,却背过个子男士,洗衣换药、端水端饭,从不怨言;她帮助过避难的教友和贫困的孩子,不求回报;她还去红十字救护站献过血,并没留下名字,直到她去世以后很久,教会的同道前辈才告诉了前来国际礼拜堂做义工的郑雅萍。姚芳的身影也是否有点像德蕾莎嬷嬷?
林友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是美丽的湖景,却变成了思恋的情景。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还是出现了幻觉吗?直觉告诉他,他的脑子是清醒的,思维是正常的,那么,一定是尼可老师上基督伦理课,老师讲德蕾莎嬷嬷的事迹感动了他。是自己将七妈、芳姨与德蕾莎嬷嬷联系起来了?
林友兰感到神思恍惚。特别是七妈和姚姨这两个人是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也是他最亲近的人,可以无话不谈,无事不说的两个人。自己有什么委屈和难受,都可以向他们倾诉、坦诚,不需顾虑。而有什么问题和困难都可以向她们告白,通常都可以得到她们的鼓励和支持,得到她们的帮助。特别是七妈和姚姨走了后,在异国他乡的林友兰更担心郑雅萍和林雨桐。不知她们如何来摆脱心中的痛苦,更好的生活下去。而郑雅萍更痛苦,她完全成了孤儿了。
一个东欧少女前来兜售鸢尾花。听老师说过,鸢尾花是法国的国花,相当于中国的百合花。七妈和姚芳都喜欢百合花。故林友兰毫不犹豫买下了鸢尾花,一瓣一瓣撒进了塞纳湖畔……
(四)
林友兰还在沉思着,突然,书房里的电话响了。
“喂,这里是林家吗?”陌生人的声音。
“是,你找哪一位?”林友兰问道。
“我是街道动迁办的。明天下午,我们要开一个有关动迁会议,请你们家户主来一下。要带上户口本子和身份证。”还是陌生人的声音。
“会议是什么内容啊?带户口本子和身份证干什么呀?”林友兰又问道。
“我们主要是通报一下动迁的有关政策和情况。然后分发咨询意见表,看看有多少居民赞同动迁。还要核对户口和住户人员的情况。”
林友兰明白了,动迁是当务之急。自己也应该要早作打算。尽管自己的内心是不想搬迁。不仅仅是搬迁麻烦,更重要的是自己对这块地方和老房子有着深切的感情,而且这个地段出行都非常方便。这块地方已经是很熟悉了,一草一木,一言一行,而且,周围的邻居长期相处下来,彼此都十分信赖,互相有照应,彼此有回向。重新搬迁,彼此不熟悉,也没有照应,的确会不习惯。再说,自家还有个诊疗所,是自己的母亲在解放前就创办了,现在也面临着动迁,那么,将来诊疗所搬到哪里去呢?那么多的病患怎么办呢?他们的就医怎么解决呢?今后还能不能办下去呢?
林友兰的确感到为难了。他决定出门了。已经有一个星期,没上街了。虽然仍是残暑,天仍很热,但走在淮海路的梧桐树下,林友兰却感到清凉。他到花店买了三束百合花。他想,是应该去苏州西山的教友公墓去看看雅萍、七妈和芳姨了,因为已有一段时间没去了,应该去看看她们;同时,想倾诉一下自己的想法,顺便告诉她们动迁的消息,该听听她们的意见啊!
已过了十点。林友兰的妹妹林雨桐才到了黄秋葵心理诊疗所。通常应该是上午九点上班至下午四点下班。前几年,还是五点后下班,但是,现在已七十多岁了,大家不容许林雨桐这样硬撑,故提前一小时下班了。平常林雨桐是非常准时的。但今天例外。她是去虹桥机场,送她的助手顾惠欣和自闭症女孩蓉蓉回美国了。所以,来晚了。
蓉蓉是云南出生的一个孤儿。一对美国夫妇收养了她。听说,上海徐汇区黄秋葵心理诊疗所的林雨桐,是新加坡留学的优秀的心理学专家,且对儿童自闭症有疗效。故通过教会的联系,将蓉蓉送到上海,请林雨桐教授帮助治疗。而顾惠欣是上海二医大的博士在读生,也是教会的义工和林教授的学生。因为林雨桐前几年在二医大兼职,开设儿童心理学课程。当时,还是大学生的小顾崇拜林教授,便拜林教授为师,而林雨桐正好缺助手,便与小顾一起,共同经营诊疗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