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归(52)
最终两人喝得酩酊大醉,还是那位引路的姑姑去寻的顾清辉,才将演月带出宫。
“江姑娘回家了,我也该回家…该往哪里走…”元嘉醉醺醺起身,却见燕匀理就在眼前,恍惚间还记得自己是皇后,需端庄贤淑,硬是站直了身躯,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燕匀理上前扶了元嘉,让她靠在肩头,这才觉得元嘉软了身躯,放松了下来。
“你今日原不必替我问这些的,知交难觅,她又是难得与你合得来的性子,画中人与那梦中仙人的关系,我自当叫别人去查。你只管交你的好友,喝你的酒,我随口提了一句,你何苦当真替我问了?”
燕匀理像哄孩子似地拍着元嘉后背,耳边却是元嘉再恭顺不过的回话:“臣妾…嗝…既被尊为皇后,便要识大体,看大局,纵然需比旁人辛苦些,却也是分内之责…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好好辅佐你,我能做到!”最后一句,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
“就是怕你步了她的后尘,那时才刻意疏远你的,哪里知道你会是个死心眼儿。当初就离我远远的,不好吗?”
“远远的…怕是不太好。一个成天求仙问道的皇帝,自然得配一个怪力乱神的皇后。不然…不然你一个人在这宫墙之内,曲高和寡的,得多无趣。”
元嘉忽然扯了燕匀理的耳朵,悄声道:“你心里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因此嫌弃你,你才没能将她娶进门?”还没等燕匀理回答,又高呼了声“你太惨了”,抱着燕匀理,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燕匀理被元嘉嚎得脑仁疼,可唯有如此胡闹之时,她才能安心卸去一身防备,将经年的一切苦闷郁结,统统宣泄出来。遂不自觉地,勾了唇角。
傻元元,我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早已自己跳进这,锁住我的笼中了。
第42章 忧患
眼看着天儿渐渐热了起来,恼人的蝉鸣时渐时歇,闹得演月近日里总是不安。鹿仙祸乱凡间秩序;狐妖托生凡胎入宫为妃;小皇帝借皇后之口试探司命;清灵台黑衣人之事又毫无头绪;若想回天,想提前找死也是不能够…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却不知内里是否关联,棘手异常。
偏最近顾清辉又常常早出晚归,出城天儿才微微亮,回城却总在入夜时分,一脸疲惫,回府倒头就能睡。明明是个做文职的芝麻官儿,也不知整日奔波在外忙活些什么,害得演月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京中情况也不见好。南境边陲镇守的丁氏上了急报,道边境多处突遭了水患,虽协同地方及时安置,却仍有难民被迫北上,无奈占山为匪的不少,沿途商队被劫的不计其数,却好在都是被逼无奈,鲜少听闻有伤人性命的。
京中不少商贾遭了损失,或是原料或是货品无法北上,也有周转不过的小本营生转瞬便垮了,江氏顾氏的生意亦难幸免,在南边儿折损了不少。演月囫囵清算了,加上年前损失的那船名贵药材,这一年,怕是不太好过了。
大批粮草、药材、银钱,不断从北地各处调往边境。
小皇帝每日在朝堂上,听一众臣功吵得不可开交,有主张倾全力治水患的,也有主张不可冒进需顾全局的,左右皆是为国为民,可暗地里又生出多少私心作祟,欲欺他“年少无知”的,个个都想躲在他身后,恨不能一手遮天。就如同那些纷至沓来,弹劾君主“荒唐失德,上天震怒”的奏报一般,小皇帝因敬神问道而招致骂名,世人又以神明的名义控其罪行,简直可笑至极。
演月每每思及燕匀理这无有帝星庇护的命格,都不免埋怨司命下笔太过。可心中埋怨又有何用,她是重华殿里写运簿的仙人,是弹指翻动光阴的主宰,是万丈红尘之外俯瞰俗世的神明,她最为知晓的,便是凡人命数皆天定。
幸而这些祸事,对市井的影响甚小。
没站在高处,也不用费心看大局,有米粮可食,有布衣可穿便是每日里的万幸。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大事儿,没亲眼见着亲耳听到的,都不过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该营生的还营生,该乐呵的还乐呵,倒不至于让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
日子还得继续过,总算还有这等能喘息的地界,比天界裁员那会儿的憋屈,轻松不知道多少。
演月图方便,在街口裴雨舟的铺子里买了碗凉茶解渴。此处不同雅致的裴氏茶庄,就搭个简单的棚子,淡索索烧的是次等茶叶,一个铜板一碗,就给张板凳连茶桌都没有,倒是个市井小民歇脚唠嗑的好去处。
一排板凳便是一群贩夫走卒,叽叽喳喳也是不输后院里的婆娘。演月躲在马匹阴影下喝两口茶的功夫,便听了耳朵了不得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