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港(82)
他爷爷,他爸爸无一例外。
房间里响起吹风机使用的声音,声音把江邢的思绪牵扯过去了。那是有些燥耳的声音,一时间房间里只有这个声音。稍长的头发被吹风机的出风口吹起弧度,像夏天的裙摆,像晾衣绳上的床单。
孟昭和的头发很快就吹的七八分干了,她刚拔下插头,被吹风机声音盖住的其他声音立马占领高地。
音乐从音响里传出来,音质受损挺严重的,要不是江邢之前在公众号里刷到过相关活动,实在是猜不出那是什么内容。
“篝火表演,有夜市。”
这些活动会持续在整个冲浪季,最近已经是冲浪季的尾巴了,又是工作日,夜市也不会有多热闹。
但江邢想了想:“不过正好不用人挤人。”
当代文字多爱赋予海风味道,譬如咸味。
水果刨冰冰沙不是这两个喀城本地人的首选,准确来说多良大部分的东西,他们都不怎么爱吃。
客流量不多的现在,夜市的摊位大多数都是些老人临时来顶岗,忙了大半个冲浪季的家庭主心骨四周一吆喝,组了几桌临时的牌局。
头顶用一看就安全隐患极大的电线随便接上的小灯泡,一个个摔牌的样子充分暴露了牌品,几个连输的人嘴里骂骂咧咧的。
不少输得还不少,婆娘们站在自家男人身后干着急。几个不要面子要钱的已经手里提着家伙老远赶来了。
孟昭和看着夜市众生相,不着痕迹的拉了拉嘴角,她是个猫胃,也没有什么吃夜宵的习惯。一路走过来,没有任何想吃的。
反倒是江邢走了一路吃了一路。
倒不是个多嘴馋的,说好听点是个耳根子软的,同情心泛滥,说难听点就是傻。
他但凡是看见摊位里是个嘴巴扁扁没几颗牙的老人,看见他们用枯瘦如柴的手朝他打招呼,说上一句带着浓重喀城方言的问候,问问他要不要买东西,江邢就能联想许多。
譬如,联想到一个老人家的摆摊的血汗钱被自己家小辈拿走,勤俭节约了一辈子最后剩下的钱自己都花不到多少,进而再想到一个小破房子里一个老人端着剩饭坐在门口,孤苦伶仃。
于是,但凡是个老人宣传自己家,江邢就会去买。
等烧烤摊将江邢点的鱿鱼做好的时候,他手上还拿着从上一个摊位的东西,最后实在是没有手拿了。
孟昭和抽了两张纸巾塞进口袋里,两只手接过了那些鱿鱼串。
他在狼吐虎咽的解决手里的水果捞,口齿有些不清的叫孟昭和敞开了吃。
最后孟昭和不准他再买东西了。
从夜市一条街走出来,江邢撑得胃都有点痛了,扶着墙歇了一会,挥手:“我走不动了。”
孟昭和从口袋里拿出两张有点皱的纸巾递给他:“擦擦嘴。”
江邢听话照做,他现在是撑得走不动了,但不妨碍他嘴巴有力气:“我小时候每次看见街边上推着三轮车卖东西的老爷爷老奶奶就觉得心里特别难受。我以前还以为所有的爷爷奶奶都应该和我爷爷奶奶差不多,退休了就打打牌旅旅游。到后来我才知道,不少人熬到了退休之后还会再去找工作。”
说着,很凑巧的一个老人背着一个箩筐从坡下走过来,路过他们两个。江邢看见了下意识伸手,箩筐看上去就很重,里面装着满满的东西,他立马用喀城方言问老人需不需要帮忙。
老人挥手说不用:“我就住这里。”
绕过他们两个,说了谢谢之后径直走进旁边那栋一看就是新造的小洋房。
造得挺气派。
江邢陷入沉默,良久后收回视线:“看来,有些人就是单纯的有钱且勤劳。”
孟昭和被他逗笑了,难得没有损他,反倒了安慰了两句:“没事的,人和人都是不同的。有些有钱人虽然懒,但善良。”
好吧,听着也不太像是赞美。
从坡上一直走下去,就到了沙滩,此刻篝火表演已经早早就结束了,往常客流量多的时候,沙滩上早就围得水泄不通。
自然不像现在还能找到几个空着的长椅。
沙滩上只留下篝火表演的余温,燃烧殆尽的木材被撒上海水,最后只剩下几缕白烟慢慢爬上视线中海天一色的深蓝幕布。
出门时候七八分的头发,现如今已经全干了。
一个像是报亭似的小卖部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在看店,原意是只买两瓶水。但孟昭和看见了挂在杆子上的跳跳糖,只多了看了两眼,一只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