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说话的语气的并不激烈，甚至有种和风细雨的感觉，可陆明却分明体会出十足十的敌意和攻击性。

“我查到了，一些。但也就仅仅是一些而已。我知道当时是你报警才救了容恩，所以，很感谢你。”

Alex听到感谢，突然冷笑两声。

“感谢？你有什么资格感谢我？”

顿了顿，Alex从椅背上起来，胳膊肘落在桌子上，

“当年容恩被那些人那么欺负，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他上身略微前倾，靠近了陆明，压抑的音量却掩饰不住语气里的愠怒

“都他妈是因为你。”

双手交叠放在了桌子上，Alex低下眼眸，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当年有个人，一直在追容恩。本来最多就是被骚扰的事，可后来他破解了容恩的电脑，发现了容恩一直在浏览跟你有关的事情，就去问容恩是不是喜欢你。”

Alex推了推眼镜，甩了一下头发抬起头来，

“容恩承认的坦坦荡荡，说你是他唯一的爱人，那哥们儿一听就不干了，当着容恩的面骂你。你知道吗，之前这哥们儿怎么围追堵截容恩一句话都没跟他多说过，就是因为他说了一句你不好，容恩就跟人家打起来了。”

陆明张嘴想说什么，却被Alex一个手势阻止住了，

“后来，这哥们儿恼羞成怒，这才纠集了自己兄弟会的其他朋友，把容恩给绑了。几个人磕了药，根本没有理智，就他妈的不是人。我送外卖的那个地址，跟出事的地方隔了半条街，后半夜啊，你知道容恩那哭声叫声听着多惨，多渗人吗？”

叹了口气，Alex自顾自的继续道，

“我后来也被报复的很惨，但我从来没后悔过救容恩。他实在是太干净太美好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小孩儿。可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傻。傻到为了爱你，爱那个根本不在他身边，保护不了他，甚至还给他带来伤害的你。就这样，居然爱到连命都不要了。”

Alex似乎是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偏过头看向窗外喘着气。停了好一会才转回来。

“你知道吗，容恩曾经试图自杀过。那个没有职业道德的心理医生一次给了容恩六个月的安眠药，他吃到一半被我发现了，还好，催吐，洗胃，算是有惊无险。”

自从Alex开口，陆明积攒下的表达欲瞬间荡然无存。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那样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几乎是听到“自杀”这两个字的一瞬间，他后背的衬衫就已经湿透了。

他看到自己放在腿上故作镇定的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但他依然在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镇定，镇定，这个时候不能慌。

可对面的男人，似乎就是来打破他这种镇定的。

“你我都是聪明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我这次回国，就是想带容恩走的。我之后的工作地点会在德国，一个可以让他远离这一切的地方。所以，我今天来，是希望你可以同意让我带他走。如果你真的爱他，我真诚的恳请你，放过他吧。”

陆明的大脑超负荷运转着，早就是一片混乱。可终于在Alex这句话的时候，他抓住了混沌里的唯一一丝坚定。

陡然抬头，他近乎是下意识却异常决绝的说了一句，

“不可能。”

Alex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丝毫没有意外，从容不迫的笑了笑，

“就知道你不会同意。”

他用眼神扫过陆明桌子上的陈设，又把目光转回到陆明脸上，直直的盯着陆明，

“可是你替容恩想过吗？你是这一切噩梦的起源，他每次看到你，就不会想起那些事情吗？不会害怕吗？你有想过吗？”

陆明反应也并不慢，开口直击对方要害，

“那你呢？你比我更直接的关联了那些事情，你难道不会让他想起那些事情吗？”

“可是我是陪他走出来的那个人。”

Alex紧接着陆明的话开口，

“是我，我陪他走出来过。他整夜整夜做噩梦的时候是我陪在他身边，他想自杀的时候是我把药都扔了，他举目无亲是我收留他照顾他安慰他，甚至后来陪他一起转学，放弃工作机会也要一直陪着他。是我，都是我。是，我是直接存在在那件事里的人。可是我也存在在他之后养伤修复自己慢慢走出来的那三年。你呢？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你在哪？”

陆明很想反驳他，却突然发不出声音。

他根本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Alex说了这么多他不尽然相信。但至少有一件事他必须承认Alex是对的，

容恩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他身边。

“我们那几年，在美国过的真的很幸福。可是你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诅咒。他越开心越幸福，就会觉得越对不起你。我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可是那种愧疚感真的快把他折磨疯了。我是不忍心，才放了他回国。所以，陆明，他会回来找你，只是一种愧疚的惯性而已。每个人都会留恋以前的美好回忆，就像怀念童年的那个旧玩具一样，仅此而已。是，他会因为这个，靠近你，讨好你，他什么都会做。可那不是真的爱你，那只是他用来安慰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可我不觉得他该对你有愧疚。放过他吧，不要再用愧疚感绑着他了，他在你身边不会快乐。他值得拥有一个更好更幸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