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者们(53)
然后一路上,在她可能出现的地点,他都是如此,驻足,回望,如同恐怖片里令人愤怒的主角,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想撞鬼还是想逃跑。
鲁顺心此时正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什么都不知道。
昨天被文家祺丢在半路上之后她只能打了个车去医院,回家的时候葛俊彬已经在洗完澡躺在了床上,他们没有说话,他说要去看鲁军。
“星期六或者星期天。”
“他后天做手术。”
“那你去医院陪他吗?”
鲁顺心点点头。
葛俊彬没再说什么。
鲁顺心望着他,想到今天因为他的一个电话导致的结果,她想,要是她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葛俊彬,他会是什么反应呢?他会生气吗?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她抱怨着,试探着,好奇着。
“问什么。”
“问什么?”鲁顺心看看他的脸,又转头去看鞋架上的鞋。
葛俊彬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脸上忽然显出一丝尴尬,但他依然不解释,只把头一低,看着手机。
“我爸问起了你,他问你是不是还在给人洗脚。”
葛俊彬抬起头看她:“你怎么说的。”
鲁顺心观察着他的脸色,答道:“我说是。”
葛俊彬脸上浮出怒气,就像一块白纸上忽然滴下一块墨。
鲁顺心呆呆地看他。
“我换了工作。”
他的语气像是这件事发生得很容易很正常,同时跟她毫无关系。
鲁顺心没有再追问,她脱下身上所有衣服,赤脚走进了厕所。
她发现,即使如此葛俊彬也依然没有看她一眼,他盯着手机,眼睛在发光。
葛俊彬的条件并不是特别好,他和她一样,老家在农村,高中没读完就跑出来打工了,他父母都在,五十多岁了,他是家里的最小的,也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子,上头有两个姐姐,他的姐姐们都嫁了人,也没有嫁给特别好的人,有一个嫁到了县城,他们住在一起之后,他家里似乎就认定他们是要结婚的,总是催促他们,他们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就真的讨论起了结婚这件事。
但现在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谈过这件事了,连这两个字都不再说了。
过去曾基于这件事的幻想,不知道何时起在他们心中破灭了,顺序是这样的,葛俊彬先走到了一个她找不到的地方,她清楚那地方她找不到,所以也根本没去找,只能随他去了,随他开心。
鲁顺心没有分过手,即使有也是囫囵分的,就像一个土疙瘩被人踢了一脚,在地上滚了几圈儿之后就散开了,葛俊彬估计也是如此,他们都是这样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一起。
他们不清楚如何开始,也不知道怎样结束,只等着有人来踢他们一脚。
朱薇琼回完信息就叹了口气,葛俊彬回信息越来越快,也开始发一些表情包,这让她有点疲于应对,她上课时都能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时不时在震动,频率高到让她分心,她忍不住去问朋友茶馆的生意怎么样,朋友说好得很。
但葛俊彬却很闲,他系上围裙,头发输得很整齐,整个人看起来挺拔清爽,像是在兼职的大学生。
他端茶出去,碰到过年轻的女孩子问他要电话号码,他没有太受吓,很从容得应对了。
“那到底是给了还是没给啊?”朱薇琼盘问他。
他笑起来,回答说:“当然没给。”
朱薇琼说:“给也没关系。”
葛俊彬就很怪异地看着她。
她笑着承认只是个玩笑。
“不许开这种玩笑。”他抱着她喃喃道。
“对不起。”朱薇琼说。
“你不去医院看看顺心的爸爸吗?”她又问,像是故意的。
葛俊彬不愿意听她提起鲁顺心,他自己现在也从来不在她面前说,就好像没有鲁顺心这个人似的。
其实朱薇琼也并不乐意提起鲁顺心,她把她看作一个虚拟的人物,一个平平扁扁的压在纸上的名字。
她的态度是,她绝非是故意要伤害她,她也不认为自己能伤害她,但如果她确实伤害了她,她也愿意弥补。
“我说了周末去。”葛俊彬答道。
朱薇琼说:“买点礼物去,或者直接给钱。”
她拿起手机给葛俊彬转了五千块钱过去。
葛俊彬叹息着,两眼望着她,带着笃定和安心,像是等着她说些什么。
朱薇琼摸摸他的头道:“明天我们出去约会,白天你要好好上班。”她委婉地提醒了他一句。
葛俊彬没有听出来,他只在乎前半句。
他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他说得越来越轻车熟路,丝毫不扭捏了,但有时还是找不对时机——在看到朱薇琼的脸色后,他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