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雀(19)
皇后先是给沈归荑夹了几筷子,拢着袖子还没说话,听得门外响起几声“太子殿下”,打门外便进来一个身影。
江宴行身着玄色金蟒朝服,玉带加身,抬脚刚迈入门槛,瞧见屋里的人后,便是一顿,随即开口,“不巧。”
他道:“早知母后这有外人,我便回自己宫里了。”
凤栖宫这位置落的好,之前江宴行下了朝,能顺道路过蹭顿早膳,一来二去,他下朝后便干脆直接留在凤栖宫用膳了。
只是这凤栖宫叫泰业阁,是已故的先帝特为藏书而建,大小仅次于上朝的朝阳殿,是后来皇帝为方便下朝直接去皇后宫中,便让皇后搬入这阁中,遂改名凤栖宫。
皇后听了便拿眼神斜江宴行,又对着他招手,“不巧什么不巧,碗筷都给你摆上了,今儿我还特地叫人给你做了爱吃的茶花酥。”
江宴行未动,只是看着皇后道,“不必,母后好好用膳,我——”
还未说完,便听见玉筷落在碗上的清脆声,沈归荑站起身,垂着额,语气咬的略轻,“我,我还是回宫用膳罢,免得、”她咬了咬唇,“免得搅了娘娘和殿下的雅致。”
她低顺着眉眼,声音又弱,颇有些我见犹怜的姿楚。
江宴行听得不由蹙起了眉。
果不其然,沈归荑说完作势要提裙走,便又听一声脆响,皇后将玉筷扣在碗上,毋庸置疑道:“都坐下,”她看向江宴行,“吃顿饭罢了,什么外人不外人的,让你过来就过来。”
瞧着皇后似乎有些不悦,江宴行略思忖,也觉得不必,便走过去,挨着皇后落座,正对面坐着的则是沈归荑。
见江宴行坐下,沈归荑也跟着坐下,垂着的眸子这才闪过一丝笑意,她方才确实是刻意的,若非不这般,岂能留得住江宴行。
她也不在乎江宴行是否知道她是刻意的,若是知道了,她再亲自去陪个礼,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沈归荑这般想着,也执了筷子,静静的听着皇后和江宴行的交谈。
虽是垂着眸子,可余光却时刻注意着江宴行那边,看他夹了什么菜,是否频繁,然后记在了心里。
她一边观察江宴行,一边去猜,猜江宴行下一次会夹什么,她便也跟着去夹,这极小的几率,倒也让她蒙对了一次。
江宴行瞧着与他夹在一处的筷子,手仅仅是一顿,便收了回来,不动声色,将玉筷扣在碗上。
他略一敛眸,眼尾扫出一抹冷淡的弧度,拂袖起身,面上瞧不出情绪。
“母亲慢用。”
言简意赅,被他念的平淡。
看着江宴行话也不多说边走了,皇后这才觉得他情绪不对,她也看见了两人的动静,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江宴行自小养在她跟前,因为心思重,便鲜少袒露情绪,她心思细腻,加之江宴行一开始的态度,心里便多少有个衡量。
她笑着让沈归荑不要在意,说她这儿子从小便是这个脾气,烦人得很。
沈归荑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屋里静默了半晌,皇后率先放下了筷子,看向沈归荑,“本宫瞧你年纪不大,有十六吗?”
“回娘娘,刚及笄不久。”沈归荑答。
皇后轻轻的喔了一声,又问道:“你在南齐受宠惯了,乍一来这东越定是不一样的,若是哪里住的不舒服,你尽管跟本宫说,这宫里空着的殿多着。”
沈归荑应道:“多谢娘娘关心,我一切住的都惯。”
皇后瞧着她道:“你年纪还小,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本宫当初入这宫里时,年纪跟你一样,懵懵懂懂,那时候陛下身体还好好地...”顿了顿,她叹了口气,“真是委屈你了。”
“你那伶姐姐,是个好想与的,脾气好,嘴儿甜,手艺又好,本宫瞧着她是待见你的,你若是觉得合适,这宫里你便呆着,你若是不喜欢。”
“陛下身子不爽利,如今又昏迷不醒,不知道哪一日便谢了尘缘,届时太子登基大赦天下,你出宫也是可以的。”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可不要走弯路。”
沈归荑听的有些发愣。
“还有婧贵妃,脾气不大好,说话也不中听,她盛气凌人惯了,心倒不坏,你多担着点。”说到这,她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又继续开口。
“我那儿子,也是个怪人,脾气太差,心又太狠,平日里和我说不来时,都会吵上两句,你日后见了他,可千万要躲远一点。”
皇后这番话,听着是体己话,可沈归荑如何听不出来,这是在点播她。告诉她等老皇帝死了,她日后是可以出宫,千万不要想不开走弯路去跟江宴行扯上关系。
这些她岂会没有想过,可先不说老皇帝什么时候死,她即便是出了宫也回不了南齐,只能带着鸦青在这京都熬日子,她没了身份,又不知如何经商,若非嫁人,她怕是要熬到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