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晞(18)
褚明珂第一次见到秦氏才五岁,那时爹爹带着她从外地求医返回多年未回的老家,秦氏那时刚被夫家休弃归家。
两家离得很近,因此难免有来往。
爹爹让她唤她秦姨,她隐约知道秦姨在娘家与弟弟一家一起生活得不好,心里对这位和善的姨姨多了几分同情,却不曾想……往事不堪回首。
察觉到褚明琮一直在等自己答话,褚明珂的眸光闪了闪。
罢了,总不至于同一个孩子置气。
她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低头对褚明琮说道:“明琮乖,姐姐要和你娘说说话,你先下去玩一会。”
褚明琮仰着头,小眉头皱得紧紧的,眼巴巴地望着她:“可是,我也想和姐姐说说话啊……”
褚明珂耐着性子蹲下身,放软了语气,声音柔柔的:“听说你最近跟着夫子学画画了,姐姐还没有看过你的画,你能不能画一幅画送给姐姐?”
褚明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清脆的童声立即在院子里响起:“好的!姐姐!我现在就去!”说完,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向东边厢房。
姐弟俩说话间,秦氏也从门口的台阶上走下来,停在褚明珂的身边,无害的脸上挂着微笑:“明珂来了。”
褚明珂脸上的笑容冷下来,这人惯会以一副和善的面容蛊惑人心,她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与你有话要说。”
这还是褚眀珂回中都后第一次进落音轩,还是一副面容不善的样子,秦氏心里咯噔一下。她示意院内的丫鬟婆子出去,亲自引了褚明珂进屋。
进屋后,秦氏招呼褚明珂坐下,去给褚明珂沏茶。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褚明珂心里冷笑,秦氏肯定没有想过自己来找她,她这是心虚。
正好,她也懒得同她打哑谜。
褚明珂目沉如水,冷冷地开口:“你不必忙了,我来是想问你,今日庆春堂出事,是否是你的手笔?”
闻言,秦氏执壶的手抖了抖,她放下茶壶后抬起头,弯弯的柳叶眉蹙在一起,面上一幅柔弱无辜之态:“庆春堂出了何事?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褚明珂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这人最擅长的便是扮无辜,懒得陪她唱戏。
她直直地回望秦氏,语气冰冷:“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当年你对我做的事,我不提不代表我忘了,也不代表我忌惮你,之所以不同你追究,是看在爹爹与明琮的面子。你若真想在这个家里待得长久,行事之前就多想想他们爷俩。如若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闻言,秦氏的脸上一片惨白,唇角翕了翕,说不出反驳的话。
褚明珂静静地看着她,知晓她这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深深看了秦氏一眼后,迈出房门扬长而去。
回到明月轩后,苏叶听褚明珂说了与秦氏的交锋,还是很担心她:“小姐,您这样去找她,丝毫不留余地,秦氏若是在老爷耳边吹枕头风,反而责怪您怎么办?”
褚眀珂端坐于桌前,翻看着成衣坊送过来的成衣图册,头也不抬道:“她不会,爹爹也并不糊涂。”
苏叶满脸疑惑:“那她图啥呢?”
“大概是看我上一次忍了,这次也会忍吧。”
苏叶若有所思点头,小姐说的不错,有些人就是那样,以为忍让意味着忌惮,便肆无忌惮地进行试探。
苏叶见褚眀珂无事似的又开始翻动图册,偷偷地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小姐,您知道沈公子为何会来中都吗?”
褚眀珂的翻看图册的手顿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苏叶见她并没有出声制止,这便是不反对她说了,她按照从胡元那里听到的,一五一十地同褚眀珂说起来:“沈公子之所以来中都,是有人求他出诊。”
褚眀珂挑了挑眉,沈南星这人从不轻易出谷,也不知道这次的病人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请得动他。
苏叶卖了个关子:“小姐,您猜沈公子的病人身在何处?”
自然是在中都了,褚眀珂心道,但她没有回答,低头继续翻图册:“关我何事。”
苏叶知道褚眀珂是怀揣着对沈南星的怨气离开的,她想解开褚眀珂的心结,如实复述胡元的推测:“沈公子这次的病人其实病得并不严重,之所以同意出谷,是因为病人的家在硕州。胡元说,沈公子在硕州听说您早就随老爷来了中都,在回谷的途中临时改口说要来领略中都的风情。胡元觉得沈公子此番来中都是专程来给您道歉的。”
说起道歉,褚明珂的心底升起一股郁闷之气。
她听见沈南星的道歉了,可他的道歉也太生硬了些。按理说以他的性子,能说出道歉二字已是不容易,但若是因为他轻飘飘一句就原谅他,实在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