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熟水蜜桃(45)
果然, 在两个人起争执的地方,地上有几滴已经被风干的血迹,呈深褐色,滴溅开来。
像是烧焦的伤口,结出暗色的疤痕。
有一根杂草, 横亘在上面,沾染了零星的血迹。
应该是她挨打的时候从头发上掉下来的。
穆格从地上捡起那根杂草, 缓慢握紧。
杂草尖锐的边缘戳刺着他掌心的皮肤, 痛感似乎连接到了心脏,突突地开始阵痛。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祝向山住的那层,拨通了他的电话。
“虽然当初跟你要走她属于一场交易, 但是我真的宁可她没有你这个父亲。从今以后,她的任何事情都再也与你无关, 你们不护着她,我们穆家来护!”
*
旅馆小而破旧, 泛黄的墙壁上爬满了裂缝与潮湿的霉斑。
祝桃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在她过往的认知中, 这都是那些穷凶恶极的凶手或者社会败类的流窜之地。
而现在她竟然站在这里,浑身上下只有零星的现金和摔坏的手机。
因为……她好像杀了人。
在唐洲按住她的时候,她胡乱握住了一把水果刀的刀柄, 捅进了他的身体。
他流了好多血,温热的鲜血蔓延到了她的手上。
明明是刚从鲜活生命中流失的液体,还带着温热的体温,却让她发抖。
她慌不择路地从二楼跳了下去,还好下面是柔软的草皮和植被,缓冲了她的坠落之势。
可是她的腿好痛,痛得她想哭,可眼睛却因为疲倦与困意而干涩沉重,根本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也根本不敢闭上眼睛。
双手的血污已经清洗干净,但是残留的余温如跗骨之蛆般盘亘在她的身体。
鼻尖也似乎一直能嗅到血腥味。
用力扯住被角将自己裹紧,她蜷缩在靠近窗台的床边。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她与阳光一墙之隔,只能瑟瑟发抖。
楼下几次有警车经过,不,或许不是警车,是救护车,慌乱之中她根本分不清,但每一次听见时都如同惊弓之鸟一样颤抖,神经被紧紧拉扯,心慌得快要跳出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又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太多声音,最后重重咬住手指。
她不知道唐洲是否还活着。
她是不是会被抓去坐牢?如果唐洲死了,她是不是会被判死刑?
她好害怕,可是却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在这个世界上,连有血缘的亲人都不肯伸出援手,那么谁还有拯救她的义务呢?
*
又经过了两天紧密的搜索,穆格终于锁定了她的位置。
他自己驾车飞快地赶到那间破旧的旅社,看着周围污遭的环境,眉心紧蹙。
向前台工作人员确定了她的房间号,他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他先是敲了下门,可是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果断拿钥匙开门。
听到门的响动,祝桃惊恐地尖叫一声,迅速从那张狭小地床上爬起,试图再一次从窗户逃跑。
“祝桃!”穆格出声喝止了她。
她猛地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珠里是满满的惊慌与警觉,胸口剧烈地起伏喘着气。
仅仅三天的时间她就瘦了这么多。
本来就小巧精致的脸,现在更是小了一圈,衬托得那双眼睛愈发的大而空洞。
她警惕地看着他,抠住窗沿的手指用力到甲床都褪了色,沙哑的声音中有种干涩的尖锐,一开口就是语无伦次的模样,“你来干什么?你也要抓我去跟唐家道歉吗?”
“你先下来。”
可是她如同惊弓之鸟,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自顾自地念叨着。
“我不要道歉,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也不想坐牢,我还会被判死刑……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唐洲没事,你不用去给他们道歉,更不用坐牢偿命。”
“怎么可能!我好像扎到他的胸口了!流了好多血,不可能没事!你骗我!”
“你只是捅到了肋骨,”他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我从不骗人,也不骗你。”
祝桃呆呆地望着他,终于短暂地安静下来,通红的眼眶与苍白的脸因此显得格外脆弱。
“……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在犹豫是否要相信他,因为她觉得他似乎没必要为了她而惹这么大的麻烦。
穆格看着她高高肿起的脚踝和脚后跟那道深长的伤口,声音放轻,似乎是在安抚。
“腿痛不痛,我带你去医院。”
祝桃沉默了几秒,忽然重重咬住唇,肩膀轻微抖动几下,最后崩溃似地低头啜泣起来。
捅了唐洲的时候她没哭,从二楼跳下来扭伤脚踝的时候她没哭,甚至被祝向山打了一巴掌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是穆格的一句“痛不痛”,让她再也绷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