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流光(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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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整周,陆白再没有见过季扶光,也一步都没能离开榕玺公馆。
他不回家吃住,连她的手机也一并带走,似乎要将她与世界隔绝,真正地“冷静几天”。
除了最初的诧异,陆白很快就习惯了。
她没哭没闹,安静地吃饭睡觉,偶尔看看书和电视,只是在发现自己的小提琴也不见了时,在琴房外怔愣了许久。
她向陈婶要手机,主动联系了季扶光,直截了当道:“我的琴呢。”
电话那头沉吟了半晌,男人低沉的声音才传来:“等你想通了,我就让人把琴送回去给你。”
“想通?想通什么?”
陆白为他的自以为是可笑,但如今发脾气也是无谓,便淡然问他:“你这是希望,我彻底放弃拉琴吗?”
季扶光握着手机,指骨在办公桌上无意识轻敲着。他思考了片刻,回答道:“落落,我要你安分下来。”
这回换作陆白沉默了。须臾后,她道:“好。”
星帆集团总部,顶楼办公室内,季扶光挂断了电话,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目光久久停留在桌面那几张纸上。
那是他与褚盈吃饭,被人偷拍了照片的八卦新闻打印稿。
这件事被公关得极快,季扶光甚至从头到尾都毫不知情。直到在陆白手机里发现了那几张照片,他才反应过来,找人调查此事。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叶叙恭敬地进来,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季扶光解释清楚了。
“……是褚小姐前东家搞的鬼,但有趣的是,删通稿的不是我们的人,而是洪氏的公关。”
顿了顿,叶叙观察着他的脸色,又试探道:“洪怀妄那边,大概是害怕被此事牵连,您看您的想法是……”
在商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洪怀妄当初冒险走出了那一步,戳了季扶光的心窝,竟也让他丧失了逼死洪家的兴趣。
如今洪家绝处逢生,在这节骨眼上,自然是分毫不敢再得罪。
季扶光一只手撑在唇边,不知在想什么,许久过后突然没头没脑道:“那个姓褚的女人,总让我特别不爽。”
“……”
“她的眼睛有苦相,好像只要与她稍微接触,日子都过得极不痛快。”
叶叙实在搞不清老板这莫名其妙的吐槽是何用意,但就近日这微妙的氛围,他决定谨言慎行,不再开口。
短短数日,季扶光浑身上下冒着的的寒意和低气压,不仅是他,公司高层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叶叙跟了季扶光七八年,眼见他用凌厉手段上位,眼见他将星帆发展得如日中天,现在,又罕见地看他为着一个女人情绪不定。
他不肯回家,终日乌云密布,阴沉着一张脸,整个集团竟也只有叶叙敢与他多说几句话。
又隔了两日,家里的保镖给叶叙打来了电话。
“特助,麻烦您和老板通报一下吧,太太死活闹着要出门,我们又不敢动她,拦不住啊……”
叶叙为难地看了一眼会议室,季扶光正在里头与高层开每月一度的例会。隔着玻璃,他看到男人英俊的脸上阴晴不定,显然里头的每个人又是在如坐针毡地煎熬着。
他仅犹豫了片刻,那头的手机似乎就被陆白抢走了:“叶叙,你叫季扶光听电话。”
“可是太太,先生现在在……”
“我现在就要和他说话。”听筒那头的陆白好似换了个人,不比从前的温柔懂事,语气固执又娇蛮,“我烦了,他没资格一直关着我。”
叶叙是何等机灵之人,他知道夫妻之间是很微妙的关系,无论现在与季扶光闹得多糟,陆白都是他不能得罪的那个人。
于是,他在众高管感激的目光中,冒险闯进了冷如冰窖的会议室。
果然,季扶光只听他耳语了两句,脸色稍稍犹豫,还是扔下了一屋子的人接了电话。
不知陆白如何与他交涉,他最终还是应允了她的要求。但接下来的一整日,季扶光心神不宁,注意力全在随行保镖传来的动态上。
陆白没回学校,也谁都没见,竟是在一家高端美容院里呆了整整一天,黄昏时才匆匆打了个车回家。
这个丫头究竟想做什么?
季扶光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又或者,这么多天的“冷静”终究折磨的是他自己。
不知从何时起,他竟像对陆白有了瘾,愈是分离,他的情绪就愈被这个女人左右,面上的淡漠,宛若只是一层可笑又可悲的保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