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神事务所(49)
妈妈放下手中的毛巾,爬到我的一边,拉上被子。
“……您要在这里睡吗?”我呆呆看着她,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越过我关上台灯。
一片黑暗中,我能听见母亲清浅的呼吸声,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半晌,她说话了。
“和我讲讲你的梦吧。”
我想了想,婉拒道:“还是算了,又不是什么好梦。”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一只手放到了我的手臂上。就像小时候她哄我睡觉那样,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没关系,妈妈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我梦见,梦见你们都死了。”
她的动作一顿,随即再次落回我的手臂。
“哦?我们是怎么死的?”
“……一定要说出来吗?”
“恐怖的梦一旦说出来,恐怖程度就会大打折扣,这个我可是最有经验了。”
我转头盯着黑暗中那个阴影,好奇道:“您也做可怕的梦吗?”
“你妈我是人,当然会了。”她靠了过来,将我搂得更紧些,“那时候我刚工作,结果一上来就碰上了一个碎尸案,我要强,被吓到了也不肯告诉别人,结果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
“诶咦……然后呢?”
“然后啊,我精神状态不佳直接影响了工作,被领导大骂了一通,只得将做噩梦的事告诉了他。”
“他笑话你了吗?”
她轻笑了一声。
“没有。”
“为什么?”
“他说,做我们这行的,遇到这些事是必然的,一定要学会排解自己的情绪,及时沟通。还说……”
“恐怖的梦,说出来就不恐怖了?”
她嗯了一声:“差不多吧。妈妈可是把这么怂的事都告诉你了。你呢?愿意跟妈妈说说吗?”
她低沉的声音和轻缓的动作像是有魔力一般,我大脑有些混沌,竟鬼使神差地把这些日子梦到的东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除了那个男人。
听完我的梦,她久久未语,久到我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开口道:“你愿意听听我的建议吗?”
“什么?”
“你爸爸在医院有一个朋友,就是你高三毕业那天来咱们家吃饭的那个阿姨,你应该记得她。”
“高三毕业?”我回忆了一下,“好像有些印象,是不是王阿姨?”
“对,就是她。”
“王阿姨……她不是精神科医生吗?”我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一些。
她拍了下我手臂,柔声说:“妈妈没有认为你是精神病患者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你能和她聊聊,会比较好。”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可以考虑考虑吗?”
“当然,妈妈不会逼你的,但是希望你能尽快,毕竟我和你爸都不想再看见你刚才那副样子了。”
我转过身,背对她躺好。其实我真的不想去,可是我了解她,如果我直接拒绝,她只会一直说,弄不好最后还会强押着我去看医生。而且,我也实在不想让他们再担心了。
纠结片刻,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乖孩子,晚安。”
我小声道了句晚安,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我困顿地睁开眼,侧头看向窗户。
白色的窗帘轻轻飘动着,月光从缝隙中洒进来,灰尘在光辉里翩翩起舞。
我挪开压在我身上的手臂,起身走到窗边。身上的冷汗早就干了,冷风一吹,又激起一阵寒意。远处有狗突然吠叫了几声,像是在打架,但很快就停止了。一切重归平静。
刚要关上窗子,我突然意识到不对。
现在已是十月中旬,晚上天气很凉,我绝对不会忘记关窗,而且睡前妈妈也来检查过,不可能打开才对。可如果不是我,又是谁呢?
我皱眉回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好压下疑惑关上窗户,随着“咔嚓”一声,风声被阻隔在窗外。
刚要走回床边,我突然听到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有轻轻的呼吸声。
我全身瞬间紧绷起来,后背又开始冒冷汗,但是我没有转头,眼睛依旧盯着放在插销上的双手。
视线余光里,我看到窗台左侧的那个花瓶。这个花瓶是大一暑假时我和柳莹从二手市场淘来的,长颈大肚,上面有着精美繁复的花纹,玻璃制品,微重。
砸人一定很痛。
我竭力忍住恐惧,缓缓吸了一口气,猛地将手伸向瓶颈。
但黑暗中那人的动作比我快得多。
我的手刚碰到瓶子,一只手如闪电般迅速握住我的手腕。那是一只修长得有些过分的手,指甲涂成酒红色,在昏暗的月光下,美艳中透着一丝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