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年(16)
那天我把笔记本拿在手上,沿着大马路一直走,走几步就要翻开来看一眼。
保持着那样的联系我已经很知足,但好景不长。
后来刘心莱加了他,忘记为什么加,没过两天他就因为这件事和我吵了一架,那时候我们都心高气傲,不肯说一句软话,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删了他。
那时候我还记不清他的企鹅号,刚开始很绝望,后来我猜想刘心莱应该没有删掉他,于是心心念念想着怎么把他加回来。
有一次我们一起去上网,趁刘心莱离开位置我偷瞄了一眼,顾天偈果然还在她的好友列表里,我看了一眼顾天偈的资料,迅速且彻底地记住了那几个数字。
重新加上后我们没聊过天,我列表上的所有好友都设置了备注,唯独他没有。
在我这里他一直是特别的。
然后我想起了一件很小的事情。
那天进教室发现英语作业本翻开了折起来放在课桌上,我以为是自己忘了收,拿起来准备放好,却发现折起来那一面有字,我问是谁写的,问了好几遍顾天偈才转过头来说是他。
六个最简单的单词,一句简单且肉麻的话,用铅笔写了两遍,正正好好卡在那几条横线里,我从没见他把字母写得那么端正过。
我往前翻了翻,发现那个作业本不是我的,我笑着说作业本是学习委员的,他立刻从我手里抽走,用橡皮擦把字擦掉后扔给我。
我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完全没放在心上,甚至在离开昕中很久后才想起。
偶尔我会想,他那天是不是别有用意,如果是,那多可惜,如果是,如果我不那么迟钝,如果我们都敢于表明,也许……真的会有另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因此我的心绪更加难平。
那时已经进入高三,我和刘心莱渐渐疏远,只和丁琦走得最近。
最重要的一年,我妈特地从外地回家来照顾我,但很快她就发现她在不在家没什么区别,我也早已习惯自己生活,她担心我爸照顾不好我弟弟,大约过了两个月就走了。
我的成绩一路直线滑坡,名次从一位数变成两位数,并向三位数靠拢。
那一学期我住在校外,下了晚自习常和已经工作的刘莹莹在外面鬼混,认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装逼学人喝酒抽烟,凌晨在大街上乱晃……
我的日子一直过得浑浑噩噩。
期末我考出历史最差成绩,丁琦比我好多了,但她很不满意,当时就哭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心情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我一路沉默地跟着她,我们去超市买了酒和吃的,一大包提到她家里,她父母很少在家,我是她家的常客。
打开门发现她爸在沙发上坐着,她赶紧关上门,我们坐电梯直接去了楼顶的天台。
我其实不会喝酒,酒量差,喝了大概三罐就头晕得厉害,她比我喝得多,看着若无其事,其实也不太清醒,我们浑身酒气,不敢回去,慢悠悠走去河边吹风。
我头晕想吐,难受得要命,只能吊着她的胳膊拖着步子往前走。
她给我表哥打电话,说我要跳河,我表哥没空理我们,然后她稀里糊涂打给了班主任,说我喝多了。
班主任很快就来了,在后面喊我们,被她抓到不得了,我们顾不得那么多,拔腿就跑,最后她没追上来。
丁琦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陪我坐车回家,回去后我直接倒在床上,眯了没几分钟他们说丁琦跑了,我又爬起来去找。
她这个人,简单,有时候容易一根筋,犯起轴来谁劝都没用。
那天下午发动了不少人,最后才在路边找到她。
找车送她回去她不愿意,非要走路,我只好跟着她,摇摇晃晃往前走。
那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如果走得快两个多小时就能到,但以她的速度四个小时都到不了,果然我们还没走到一半天就黑了,在路上搭了个便车。
那么一闹我家里都知道了,爸妈打电话来问我,我只说没考好,他们没骂我,说没考好也不能喝酒。
吹了一路冷风,人已经清醒,我说送丁琦回家,她要去超市买水。
进了超市她又去买酒,我阻止不了她,一气之下自己跑去找刘莹莹了。
刘莹莹在咖啡厅上班,恰巧是夜班,我在她店里坐着玩儿,凌晨两点丁琦的老妈打电话给我,问丁琦在哪里,她的电话打不通,我吓个半死,以为她没回去,怕她在外面喝多了出事,于是刘莹莹请了假陪我出去找。
天很冷,那时候街上已经没人了,我们在河边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影,她妈才打电话来说她应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