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是周晏晏藏在一层又一层文件夹里的照片，是去吃饭时慌忙收起来的工作证，是论坛里那些讥讽谩骂的评论，然后是周晏晏一次又一次在会议上举起的手，是她不要命拦住他的车站在车门外说的每一句话，最后成了眼前这些人眼里的期待。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项目，就只是一堆数字。

而这种想法到这一刻，被悍然画下了休止符。

*

裴钺站在周晏晏的房门前，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就是没有往下敲。

再一次抬手，正要落下——

“咔哒”一声，门突然打开。

举着手的裴钺：“！！！”

发现门口站了人的周晏晏：“？？？”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

“我……”

“有酒吗？”

在裴钺开口的瞬间，周晏晏突然出声问。

“啊？”

周晏晏深呼吸，像是在给自己下某种决心，重复一遍：“有酒吗？”

裴钺从酒窖拿了一瓶酒上来。

周晏晏接过去就往自己酒杯里倒了半杯，端起来，仰头干了。

看她喝这么猛，裴钺伸手想要拦，慢了一步。

“你慢……”

“我先说。”周晏晏把酒杯放回茶几上，打断裴钺的话。

“我先说。说不定再过一会儿，我就觉得我其实是疯了，所以让我先说。”

周晏晏往前走了一步：“老板，我知道你的目标是让CR上市。换设计部总监也是因为这个。”

“但是女装现在这种情况其实是在拖后腿。当然可以选择直接把女装部门砍掉，轻装上阵。但是直接砍掉就会产生不小的沉默成本。女装并不是一无所有，市场是有的，渠道是有的。只要能拿出过关的产品，女装就可以为公司挣钱。公司多一个业务挣钱，总归是有利无害。”

“而我的目标就是把CR的女装做起来，为了这个目标我可以拼尽全力。之前女装那个项目最开始是通过的，半道夭折，一定是有原因的。但不管什么原因，什么顾虑，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告诉我们具体是什么原因，也许我们是可以达到你的要求的。”

“女装市场部的人的目标是跟公司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能不能恳请你给女装一次机会，真正的机会。”

周晏晏感觉心脏像是要砸碎胸膛，跳得又快又沉。

其实她在说完觉得自己疯了的那句话之后，她就已经觉得自己是疯了。或许她早就疯了。

明知道一旦这个机会要到了，等在前面的不是通天坦途，而是更多的难题跟关卡。很有可能又会把自己拖进那种拼命努力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境地，可是她还是开了这个口，除了脑子进水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找个什么理由合适。

或许在几年前定下主题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跑不了了。

她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回答，心突然重重一跳，整个人都像是被狠狠往下一扯，浑身大汗。她想要站稳，但是身体像虚脱一般，不听使唤直愣愣往后倒。

“周晏晏！”

手猛地被一把拽住。

她一点劲儿都使不上，被这样一拽，又往前栽去。

裴钺下意识抱住了她，两个人齐齐倒在旁边的沙发上。

牙齿磕上身下人锁骨的刹那，周晏晏暗道完了，然而牙齿没觉得痛，反而是胸口传来一阵钝痛。

猛一睁眼，入目的竟然是天花板！

第44章 chapter 44

chapter 44

裴钺也发现了不对，惊而起身。

压在身上的重量减轻，周晏晏反而急喘了一口气。

刚刚那种心往下沉，整个人都飘起来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变本加厉。

裴钺手撑在沙发上，身体刚抬起来一寸，就被猛地抱住压了回去。

“等等。”

耳边传来周晏晏的声音。

脸贴上她胸口的刹那，裴钺愣住。

片刻之后，被她急促的呼吸声拉回神，裴钺就着她抱住自己的姿势，手探进她身下，揽住她的肩膀把人抱起来点，另一只手撑在沙发上，人往上挪。

她脸贴上自己颈间。脸上湿漉漉的全是汗。

“周晏晏？”裴钺拧眉，双手将她抱在怀里，手肘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还好吗？”

后背的衣服被攥住的瞬间，裴钺的心也跟着发紧。

“……别动。”她靠在他肩窝里，轻哼着用力深呼吸一次，才挤出这两个字。

理智知道去医院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又忽视不了她的话，咬肌隐隐一显，纠结片刻，最后裴钺没说话也没动，就这么一动不动抱着她。

周晏晏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扔进了飞转的搅拌机里，恶心跟昏迷的感觉无比强烈，稍微一动，心脏就像是承受不住地狂跳，呼吸乱成一团。闭着眼强打起精神让自己呼吸平复，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心慌的感觉终于渐渐退下去。